第19章 灵弃之地
黑风寨覆灭后的第三日，晨雾如一层轻纱笼罩着整座山头。远处的峰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水墨画中晕染开的墨迹。白无尘独自立于寨门残骸前，冷眼看着这座罪恶巢穴的废墟。断裂的木桩上还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几缕青烟从废墟深处袅袅升起，与晨雾交织在一起。
山风呜咽着卷过山谷，带着焦木的余烬盘旋而上，夹杂着未散的血腥气。几只乌鸦落在不远处的枯树上，发出刺耳的啼叫，又很快被风吹散。白无尘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缓步走入寨中，靴底碾过碎裂的冰晶——那是前夜“玄霜剑诀“留下的痕迹。冰晶在晨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如同散落的星辰碎片。
“该清点战利品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寨子里格外清晰，惊起一只躲在角落里的山雀。寨内一片狼藉，倒塌的房屋像被巨兽踩踏过的蚁穴，木梁横七竖八地交错着。几具山贼的尸体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白无尘先去了地牢。潮湿阴冷的地道里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墙壁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链。他指尖凝聚一点灵光，照亮了黑暗的牢房。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稻草，上面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确认再无活口后，他转身离开，身后只余下滴水的声音在空荡的地牢中回响。
转向后山的小路被杂草覆盖，露水打湿了他的靴子。山林间飘荡着薄雾，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在一处隐蔽的凹地，他发现了黑风寨的乱葬坑——数十具尸骨杂乱堆叠，有些已经风化得只剩白骨，有些还很新鲜，腐烂的皮肉上爬满了蛆虫。几只野狗正在啃食尸体，见到人来，龇着牙发出低吼。
白无尘眼中寒光一闪，野狗立刻夹着尾巴逃走了。他沉默片刻，掌心凝聚灵力，一掌轰出。土石翻飞间，坑洞被彻底掩埋，扬起一片尘埃。尘埃在阳光中缓缓飘落，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尘归尘，土归土。“
黑风寨大当家“黑阎罗“的住处比其他山贼的木屋精致许多，建在一处突出的山崖上，可以俯瞰整个山寨。屋前的台阶上雕刻着粗糙的花纹，门框上挂着风干的兽头。推开门，屋内铺着完整的熊皮地毯，墙上挂着几幅褪色的山水画。一张红木大床摆在最里侧，床幔是用上好的丝绸制成，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白无尘指尖划过墙壁，灵力如蛛网般扩散，很快在床榻下方发现暗格。暗格上刻着隐蔽的符文，但对修士而言不过是雕虫小技。他手指轻点，符文应声而碎。
“咔嗒——“
暗格开启，里面是一个漆黑的铁匣，匣身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封印阵法。白无尘注入一丝灵力，铁匣发出轻微的嗡鸣，缓缓打开。匣中除了金银财宝外，还有一本泛黄的册子，封皮上用暗红字迹写着《流亡录》，那颜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白无尘盘坐于地，借着窗外透进的晨光翻阅起来。阳光斜斜地照在书页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册子的纸张已经发脆，翻动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册子前半部分记载着黑阎罗的过往——她本名柳红绡，曾是苍界“血刀门“的外门弟子。字迹起初工整有力，后来逐渐变得潦草，有些页面上还残留着泪痕晕开的墨迹。
“灵根被毁，灵力尽散，与废人无异。“
“苍界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
“最终逃至灵弃之地，此地灵气稀薄，修士罕见，倒适合藏身……“
白无尘目光微凝。窗外一只蝴蝶飞过，在窗棂上停留片刻，又振翅离去。原来，这片被世人称为“凡人地界“的地方，在苍界修士口中，名为“灵弃之地“。它曾经也是一处修行地域，但不知多少年前，灵脉被封，灵气枯竭，最终沦为流放罪徒的荒芜之地。
苍界的大能们在此降下结界，将此地与外界隔绝。那些犯下罪孽却罪不至死的修士，往往被废去修为，放逐至此。久而久之，这里的人几乎无法“启灵“，修行之路断绝。白无尘想起自己幼时在渔村，偶尔能感受到天地间稀薄的灵气，当时还以为是错觉。
但每隔五年，外界宗门会派人来此，搜寻有灵觉天赋的孩童。毕竟，能在灵气匮乏之地感应灵力的人，天赋必然超凡。白无尘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那里已经起了毛边。
“上一次收徒，是三年前……“白无尘低声念道，指尖轻点册子，“下一次，就在两年后。“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屋外传来树枝刮擦屋檐的声音。
册子末尾，柳红绡还记载了一件秘辛——“我曾听闻一段传说灵弃之地的灵气并非自然枯竭，而是被人为封印，此地深处，藏着一道被锁住的灵脉……“字迹在这里变得极为潦草，似乎书写者当时情绪激动。
白无尘瞳孔微缩。晨光已经变成了明亮的日光，照得屋内一片通明。他想起了渔村后山那株诡异的“灵花“，以及花根处缠绕的铁链。难道那就是被封印的灵脉？那株花生长在悬崖峭壁上，花瓣呈现出不自然的血红色，根系深深扎入岩缝中，周围寸草不生。
“果然，这片土地没那么简单。“
他合上册子，发出一声轻响。目光转向铁匣中的金银财宝。这些财物对修士无用，但对凡人而言，却是救命的资源。白无尘取出一块干净的布，将财宝一件件包好。金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珍珠泛着柔和的光晕，还有几块上好的玉佩，触手生温。
至于《流亡录》，他则贴身收好。这里面的信息，或许将来有大用。书册贴着胸口的位置传来微微的温度，仿佛承载着某种隐秘的力量。
正午时分，白无尘站在黑风寨最高处的瞭望台上，俯瞰群山。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整个山寨照得透亮。远处云雾缭绕，山峦如墨，层层叠叠延伸到视野尽头。一阵强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知道，在那视线不可及之处，还有更多像黑风寨一样的势力盘踞，更多像柳红绡一样被放逐的修士藏身。山风带来远处森林的气息，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一只苍鹰在高空盘旋，发出清亮的鸣叫。
而两年后的宗门收徒，将是他接触外界修行界的机会。白无尘握紧了腰间的剑柄，剑鞘上凝结的晨露还未干透，沾湿了他的手心。
“灵弃之地……“白无尘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山风将他的话语吹散，但那份决心却如同脚下的岩石般坚定。“既然如此，我就先在这'废弃之地'，闯出一条路来。“
远处的云海开始翻涌，预示着天气的变化。白无尘转身离去，背影在阳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他踏过废墟，每一步都坚定有力。在他身后，黑风寨的残骸渐渐被升腾的雾气吞没，最终消失在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