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5章 兄弟反目,信任崩塌只在一瞬间?
陈先生的灵堂还没撤,福伯那帮老家伙的血腥味仿佛还弥漫在空气里,华人帮就像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勉强堵上了几个大洞,却又迎头撞上了冰山。
罗夏知道,现在不是悲伤春秋的时候,烂摊子得收拾,人心得稳住。
金龙酒楼那一战,加上之前的码头火并,帮里能打的弟兄折损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人心惶惶,看谁都像内鬼,看明天都像末日。
“从今天起,帮里的规矩要改!”罗夏的声音不大,但在临时充当议事厅的仓库里却格外清晰,“论功行赏,能者上位!谁他妈有本事给帮里挣钱,谁就有话语权!那些倚老卖老、喝兵血的旧习气,都给我扔进哈德逊河喂鱼!”
改革,这两个字砸下来,底下的人表情各异。兴奋、期待,但更多的是茫然和不安。
而就在这节骨眼上,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的,竟然是陈黑子。
“老大,我觉得这事儿……是不是太急了点?”陈黑子眉头皱得死紧,他胳膊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因为失血和激动显得有些苍白,“弟兄们刚死了那么多,现在人心不稳,您这大刀阔斧地改规矩,会不会……”
罗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几天,陈黑子的不对劲,他早就感觉到了。以前那个指哪打哪、永远冲在最前面的陈黑子,现在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犹豫,怀疑,甚至……不满。
一开始,罗夏只当他是因为受伤,加上兄弟惨死,心情不好。可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陈黑子的不满,并非空穴来风。
他觉得罗夏变了。自从陈先生死后,罗夏上位,权力好像一剂猛药,让他变得越来越听不进别人的话。以前,他们兄弟几个还能凑一起商量,现在罗夏常常一个人做决定,命令下来,他们执行就是了。
就说这次改革,这么大的事,罗夏几乎没怎么征求他和悭哥的意见,直接就在会上宣布了。
“老大现在眼里只有他的新规矩,咱们这些老兄弟的意见,他听不进去了。”私下里,陈黑子跟几个亲信抱怨,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浓浓的失落和怨气,“他是不是觉得,现在翅膀硬了,用不着我们了?”
“还有,你看他提拔的那几个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以前跟福伯他们眉来眼去的墙头草!就因为会拍马屁,现在倒成了新贵?”
“他这么搞,把老人心都伤了,帮派迟早要散!”
他甚至开始怀疑,罗夏搞这么多事,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会不会……会不会最后把华人帮卖了,自己拿着钱远走高飞?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的心。
这种怀疑,并非完全没有源头。
总有那么些阴影里的蛆虫在悄悄活动。福伯他们虽然倒了,但旧势力盘根错节,总有些残余分子不甘心失败。他们不敢直接对抗罗夏,就把目标对准了陈黑子这个罗夏最信任的兄弟。
“黑子哥,你可得擦亮眼睛啊!”一个以前跟着权叔混的小头目,在角落里对陈黑子“推心置腹”,“现在老大风头正劲,可你想想,这代价是什么?是咱们死去的那么多兄弟!码头丢了,生意黄了,他倒好,踩着兄弟们的尸骨上位,还要搞什么改革,我看就是想把咱们这些老人都踢开!”
“是啊,黑子哥,你跟他出生入死,功劳最大,现在呢?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听他发号施令?他心里还有你这个兄弟吗?”
“外面那伙袭击金龙酒楼的人,来得那么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福伯他们动手了才来……这里面,啧啧,不好说啊……”
这些话,像一根根毒刺,扎进了陈黑子心里。他本来就因为罗夏的“独断专行”而心生不满,加上兄弟惨死的悲痛和对未来的迷茫,这些挑拨离间的话语,无疑是火上浇油。
我有密集恐惧症,你小子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密,我看着难受。陈黑子越想越觉得罗夏可疑。
于是,他开始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冲动。
开会的时候,他第一个站出来质疑罗夏的决定。
分配任务的时候,他会嘀咕“凭什么他们那边分到的油水多”。
甚至有一次,罗夏让他带人去处理一个跟意大利帮的小摩擦,他直接顶了一句:“老大,这事儿我看让新提拔的阿虎去更合适吧?他不是更能干吗?”
现场的气氛瞬间就僵住了。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大气不敢出。
罗夏盯着陈黑子,看了足足有十秒钟,最后什么也没说,挥挥手让阿虎去了。
核心团队的裂痕,已经肉眼可见。
悭哥是聪明人,他早就看出了不对劲。罗夏和陈黑子,一个是他敬重的老大,一个是他过命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
“黑子,你最近怎么回事?”悭哥找了个机会,把陈黑子拉到一边,“老大现在压力也很大,帮里这么多事,他一个人扛着,不容易。有些决定可能急了点,但出发点肯定是好的。咱们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说?”陈黑子冷笑一声,甩开悭哥的手,“你看他现在那个样子,听得进去吗?悭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他顿了顿,没把话说绝,“总之,我看他是被权力冲昏头了!”
悭哥叹了口气,知道陈黑子现在是钻了牛角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又去找罗夏,想劝劝老大,对黑子多点耐心。
罗夏只是沉默地听着,最后拍了拍悭哥的肩膀:“我知道了,这事先放放吧。”
他怎么会不知道陈黑子的变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疏离和质疑,比任何刀子都伤人。他痛心,失望,甚至有点茫然。他们是一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兄弟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罗夏决定,必须找陈黑子好好谈一次。
那天晚上,罗夏没叫任何人,独自去了陈黑子常去的那个小酒吧。酒吧里人不多,陈黑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面前摆了七八个空酒瓶。
“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罗夏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陈黑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没说话,又灌了一大口酒。
“黑子,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罗夏缓缓开口,“从街头烂仔,到跟着陈先生,再到码头火并,哪一次我们不是并肩作战?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为了权力,连兄弟都不要的人?”
“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华人帮,为了活着的弟兄们能有条出路!改革是痛,但不改,我们就只能等死!福伯他们就是前车之鉴!”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觉得我独断,觉得我提拔新人是卸磨杀驴。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非常时期!我需要绝对的执行力,需要打破旧的利益格局!不然,外面的饿狼会把我们撕碎,内部的蛀虫会把我们蛀空!”
罗夏几乎是掏心窝子在说了,他看着陈黑子的眼睛,希望能看到一丝理解,一丝信任。
然而,陈黑子只是惨然一笑,摇了摇头。酒精让他的情绪更加激动,那些被压抑的怀疑和不满,此刻如同火山爆发。
“老大,别说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都跳了起来,“说得好听!为了华人帮?我看是为了你自己吧!”
“你现在是大佬了!威风八面!可你想过死去的兄弟吗?你想过我们这些跟着你卖命的人吗?”
“改革?打破旧格局?我看你就是想清除异己!把所有不听你话的人都干掉!”
“你说福伯他们是蛀虫,我看你……”陈黑子的话越来越难听,他指着罗夏,胸口剧烈起伏,“你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够了!”罗夏也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他可以忍受质疑,可以忍受误解,但不能忍受这种污蔑,尤其这话是从陈黑子嘴里说出来的。
“陈黑子,你他妈再说一遍!”罗夏的声音冷得像冰。
“再说一遍又怎么样!”陈黑子也豁出去了,借着酒劲,所有的委屈、愤怒、怀疑都冲上了头顶。他死死盯着罗夏,眼睛里布满血丝。
突然,他猛地往腰间一摸!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酒吧里如同惊雷炸开!
一把黑洞洞的左轮手枪,被陈黑子拔了出来,枪口,直直地指向了罗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酒吧里仅有的几个酒客和酒保,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吧台后面。
悭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到了,他刚冲进门,就看到了这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整个人僵在原地。
罗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着那把曾经无数次掩护过自己后背的枪,看着那只曾经无数次和自己碰杯、拍肩的手,此刻却颤抖着,用冰冷的钢铁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失望和痛惜。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陈黑子,看着这个他曾经最信任、最倚重的兄弟。
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陈黑子握着枪的手在抖,汗水从他额头滑落,滴在地上。他的眼神疯狂而挣扎,理智和冲动在激烈交战。
开枪?还是不开枪?
兄弟情义,到此为止了吗?
华人帮的核心,真的要在这自相残杀的闹剧中,彻底分崩离析?
罗夏没有躲闪,也没有拔枪。他就那样站着,仿佛在等待一个最终的判决。
“黑子,”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想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