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汉朝太有意思了(第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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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四海归一

来歙遇刺

公元25年8月,刘秀在河北鄗城千秋亭即皇帝位,开启了逐鹿天下的征程。我们来看一下他的征伐之路:

公元27年,灭赤眉集团和永汉皇帝刘永;

公元29年,灭燕王彭宠和齐王张步;

公元30年,灭庐江皇帝李宪;

公元34年,灭陇右隗嚣集团。

随着陇右隗嚣政权的彻底覆亡,放眼望去,在这场博弈中,刘秀只剩下了一个对手:公孙述。

说起来,这二人还是同一年登基称帝的,刘秀于公元25年8月登基,公孙述则比他早两个月,他趁中原纷乱之际,在蜀地割据,势力逐渐发展壮大。

公孙述称帝后,也曾积极向外扩张,参与群雄逐鹿。

公元26年,公孙述派兵攻占汉中,后又试图以此为基地,北伐关中,结果被冯异击败。

公元30年,公孙述的部将田戎率蜀军东出夔门,攻占临沮(今湖北远安县北)、夷陵一线,继而发兵攻打荆州诸郡,结果惨败。

公元31年,公孙述部将荆邯提议蜀军东出,沿江而下平定吴楚,再派军北上平定三秦,如此可得天下,可惜公孙述并未采纳。

隗嚣死后,蜀地人心浮动,为了安定人心,公孙述想了一个办法。成都城外有座秦朝时修建的粮仓,公孙述将其改名为白帝仓,派人散布小道消息,说白帝仓凭空冒出谷米,堆积如山。

老百姓听说有这等稀奇事儿,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精神,纷纷跑到城外凑热闹。

公孙述大会群臣,故意问道:“白帝仓真的冒出谷米了吗?”

群臣异口同声回答:“没有。”

公孙述道:“我就说传言不可信嘛!现在都传说隗嚣已被消灭,既然白帝仓冒出谷米的事是假的,那隗嚣被消灭当然也是假的!”

这逻辑真是神了!

问题在于,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没过多久,隗嚣的手下大将王元逃到成都投奔了公孙述。公孙述慌了,他做了两手准备,命王元和环安据守河池,防守北边的陆路进攻;又遣翼江王田戎、大司徒任满、南郡太守程汎率数万人下江关,攻占夷陵、夷道,据守荆门、虎牙,防止汉军从水路入蜀。

刘秀这边积极排兵布阵,汉军兵分两路,一路以来歙(xī)为主帅,冯异、祭遵、耿弇、盖延、马成、刘尚等人为辅,从关中出发,取道天水,入汉中,进而攻蜀;一路以吴汉和岑彭为主帅,沿长江西进,从水路攻蜀。水路先出,吸引公孙述分兵来守,北路汉军乘虚而入,袭取成都。

吴汉虽然官居大司马,但岑彭也不差,《后汉书》中说刘秀麾下名将如云,而岑彭和冯异则是其中的佼佼者,冯异为征西大将军,岑彭为征南大将军,可见其能力并不在吴汉之下。

再说关中方面,想必很多人会有困惑,刘秀麾下人才济济,冯异、祭遵、耿弇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为何会独独挑选来歙为主帅?

这里就要看一下来歙的履历了。且不说他是刘秀的亲表兄,单从战功来讲,来歙也不输于上面的任何一个人。在攻灭隗嚣一战中,来歙以两千壮士翻山越岭,拿下略阳城,毁掉了隗嚣的陇山防线,为赢得平陇之战立下了首功。

以来歙为灭蜀之战的主帅,众人心服口服。

来歙挑起北路主帅的担子后,积极整军备战,一方面继续清剿隗嚣余党,以马援为陇西太守,安抚陇西、天水二郡;一方面在汧县积谷六万斛,进讨金城羌族,又斩首数千人,获牛羊万余头,谷数十万斛,解决了伐蜀的后顾之忧。

再说荆州这边,蜀军依靠强大的水师,数次击败吴汉和岑彭的大军,将汉军死死拦在荆门天险之外。

岑彭很清楚,汉军多是步兵和骑兵,在水战中并不占据优势,要想击败蜀军,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为此,他造战船数千艘,又从桂阳、零陵、长沙三郡调集了船夫万余人,日夜操练。

吴汉对岑彭的做法并不认同,他打仗全凭手下的幽州突骑,对水军的作用一向轻视。在他看来,这些招募来的水军战斗力尚未可知,每天还要白白消耗大量的粮食,遂下令解散船夫,将他们遣回老家。

岑彭得知消息后大怒:要想打败蜀兵,光靠步兵和骑兵远远不够,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师,这些船夫断不可少!

两人为此发生了争执,谁也不肯让步,最后只能上书刘秀,请他裁决。刘秀回信道:大司马吴汉惯用步骑,不懂水战,荆门之事由征南大将军岑彭全权负责。

刘秀一锤定音,荆州战区的主帅之争尘埃落定,岑彭顺利获得最高指挥权。吴汉虽然心中不服,但也只能收敛自己的情绪,屈居岑彭之下。

岑彭让吴汉率领三万步骑留在后方,自己亲率三万水军,沿长江西进。

在刘秀的战略规划中,岑彭统率的水路大军只是辅助,主力是来歙统率的关中大军。毕竟从长江水路伐蜀,历史上从未有过先例,在此之前,也少有能突破三峡而获此大功者(只有东晋的桓温)。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岑彭这一路大军。

可是岑彭偏偏不信这个邪。

他在训练水师的同时,也在密切关注蜀军在长江沿线的动静。

为了防备汉军的进攻,蜀军在荆门、虎牙二山建立军事要塞,架起了一座横跨长江的浮桥,将荆门、虎牙二山连为一体。浮桥上又建起塔楼,江水中则布置了各种暗桩断绝航道,暗桩上装有铁钩,一旦船只撞上暗桩,便会被铁钩死死钩住,只能任由蜀军宰割。

面对如此严密的防守阵势,汉军兵士都有些怯场,岑彭则胸有成竹。他传令军中,征集了一批敢死队员,冒险前攻浮桥,先登者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偏将军鲁奇第一个站了出来,愿意带领自己的部下出战。

岑彭大喜,拨给鲁奇冒突露桡二十余艘,作为突击队率先发起进攻。

这里要解释一下“冒突露桡”。岑彭打造的水师战船分为两种:一种叫直进楼船,另一种叫冒突露桡。直进楼船是一种高达数层、体形相对庞大的战船;冒突露桡又叫艨艟,船形狭长,体形较小,桨楫在外,不仅蒙有生牛皮,且开有弩窗矛穴,是进攻防御全能的快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一日,江面上起了东风,大风狂急,浊浪滔天,正是进攻的大好时机。鲁奇率敢死队顺着东风逆流而上,快速向浮桥冲去。浮桥上的哨兵也不放箭,待敢死队冲到浮桥前,船只撞上水下的暗桩,被铁钩牢牢钩住,这才万箭齐发。一时间,江面上箭如雨下,不少敢死队员中箭落水。

情况万分紧急,鲁奇等人一面以盾牌抵挡,一面以弓弩还击,同时点燃火炬,往浮桥上扔去。在付出了巨大伤亡的代价之后,汉军终于将浮桥点燃,火势借着风势,一发不可收拾,浮桥燃起了熊熊大火,塔楼也随之崩塌,浮桥之上的步卒你推我挤,落水者不计其数。转眼间,整个江面上一片火海,场面吓人。

岑彭见状大喜,忙令全军顺风并进,鲁奇等人也终于移开暗桩,继续向前冲,双方在江面上展开了一场大战。

公孙述的主力战船为枋箄(pái),这是一种用竹木编成的浮筏,颇为简陋,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不是岑彭战船的对手。虽然公孙述也造了一艘十层赤楼帛兰船,但机动性不足,主要用来充门面、镇场子,被一艘艘冒突露桡围攻,最后击沉。

江面上,那宽达百米的浮桥被彻底烧断,河面上到处是烧毁的残船、焦黑的船板,还有蜀军士兵的尸体和衣甲。

这一战,蜀军大败,溺死江中者数千人,公孙述手下大司徒任满阵亡,南郡太守程汎被俘,翼江王田戎率残部侥幸逃脱,退保江州(今重庆市)。

经此一战,公孙述的水师全军覆没,岑彭则率军溯江而上,所过之处,严令军中不得掳掠。百姓大喜,争相开城投降,奉上牛、酒劳军。岑彭亲自接见当地长者,对他们说道:大汉怜惜巴蜀百姓长期以来被人奴役,故兴师远伐,以讨有罪,为民除害。

刘秀任命岑彭为益州牧,每攻克一个郡,岑彭都先兼任郡太守,如果离开某郡,就把太守的职位交付后面接防的将领,各地官员均由岑彭从部下中挑选。

很快,岑彭大军突破三峡,抵达巴蜀门户江关(今重庆奉节县),巴蜀大地已在眼前。

前面说过,按照刘秀的战略部署,汉军分两路出击,岑彭的水师先攻,待进入巴蜀,来歙的关中大军再出动。而此时,得知岑彭已顺利进入江关,来歙即刻挥师南下,直逼汉中,在河池大破王元、环安二人,紧接着向白水关挺进。

接到奏报,公孙述坐不住了,来歙近来风头正劲,隗嚣就败在他的手下,汉军来势汹汹,怎么办?

身边人给他出了个主意:“来歙既然这么厉害,咱们不如派个高手前往刺杀。来歙一死,必定可以大挫汉军士气!”

公孙述狐疑道:“能成功吗?”

能不能成功,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公孙述于是挑选了一名刺客,潜往汉军营中行刺来歙。

也许是刺客功夫了得,也许是来歙疏忽大意,很遗憾,刺客得手了。刺杀成功后,刺客逃之夭夭,而来歙手捂着胸口,面色惨白,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那一瞬间,来歙意识到自己必死,作为三军主将,他没有兴师动众地派人追杀刺客,也没有实施自救措施,首先想到的是军中不可一日无将,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选择一个合适的将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令人急召虎牙大将军盖延,准备托付军务。

盖延闻变,一口气直奔中军帐,看到来歙胸前插着剑,大惊失色,悲从中来,只有伏地痛哭。

来歙见状,怒斥道:“哭什么?我被刺客袭击,不能再报效大汉,所以才叫你前来,将军务托付给你。你再敢如此,我虽然中剑在身,难道就不能让人杀你?”

盖延听后,强忍着悲痛起身。来歙向盖延交代完军中事宜,又写下一封给刘秀的奏章:“我在深夜时不知被什么人刺伤,中了要害。我不敢痛惜自己,深恨没有尽到职责,给朝廷带来羞辱。治理国家以能任用贤才为本,太中大夫段襄正直刚强,可以重用,望陛下裁决明察。此外我的兄弟不贤,最终恐会获罪,请陛下可怜他们,多多教导监督。”

写完奏章,来歙掷笔于地,拔掉胸口之剑,热血喷涌而出,须臾气绝身亡。

刘秀得知来歙遇刺身亡,又见其绝笔之书,泪如雨下,对身边人说道:“中郎将来歙为大汉江山征战多年,平定羌、陇,爱国忘家,忠孝显著,今遭遇不测被人杀害,朕甚是痛心!”

刘秀随即派太中大夫追赠来歙为中郎将,赐征羌侯官印,谥号节侯,派谒者统管丧事。在来歙的遗体送回都城洛阳后,刘秀亲自戴孝,乘舆缟素,临吊送葬。因为来歙有平定羌、陇的功劳,所以改汝南的当乡县为征羌国。

以来歙的功劳,跻身云台二十八将之列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无奈因他是刘秀的表兄,只能和邓晨、李通一样避嫌,最终未能加入“名将俱乐部”,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