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孝全皇后为子争储揭秘
咸丰皇帝的生母全贵妃钮祜禄氏在道光皇帝的后宫中确实与众不同。钮祜禄氏为满清八大姓氏之一。一是瓜尔佳氏,直义公费英东之后;二是钮祜禄氏,宏毅公额亦都之后;三是舒穆禄氏,武勋王杨吉利之后;四是纳喇氏,叶赫贝勒锦台什之后;五是董鄂氏,温顺公何和里之后;六是马佳氏,文襄公图海之后;七是伊尔根觉罗氏,敏壮公安费古之后;八是辉发氏,文清公阿兰泰之后。
这八个姓氏都是努尔哈赤时代的有功之臣。因此,他们的子孙后代也都地位显赫。
当年,也就是三十三年前,二等侍卫、一等男爵颐龄生下一个漂亮的女儿,这个女孩便是后来的全贵妃。钮祜禄氏颐龄在京城为官,家族显赫,生活极其富足,这位男爵风流潇洒,才华横溢,为嘉庆皇帝的二等侍卫。因他多才多艺深得嘉庆皇帝的欢心,所以,他除了领取朝廷的俸禄外,还时常能得到额外的赏赐,家里古玩字画、珍宝异物应有尽有。年轻貌美的颐龄男爵妻妾成群,足足有八个老婆。他的小妾们个个赛天仙,但他最爱的还是结发妻马佳氏,这位马佳氏不仅相貌端庄,而且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无所不精。马佳氏性格温和、雍容华贵,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后来,道光皇帝调颐龄到苏州任府尹。
春去冬来、花开花落,一晃三年过去了,在苏州的第三年,马佳氏为颐龄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个小女孩一落地,她的父亲便发现她与其他姐妹有所不同。颐龄的那几个女儿出生时要么皱着小眉头闭眼睡觉,要么就是张着小嘴巴干嚎,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爱之处。而这个女儿几乎听不到她的哭声,她不吵也不闹,只是静静地憨睡。父亲爱坐在她的身边仔细端详着她,她好像意识到了父亲对她的那份特殊的爱。睡了一会儿便睁开眼睛冲着父亲笑。
瞧她的笑容多迷人:弯弯的眉、小小的唇,一对浅浅的笑靥尤其醉人。颐龄开心极了,为女儿取名莲儿。莲儿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慢慢地长大了,一晃就是十五年过去了。
十五岁的莲儿出落成一位漂亮的大姑娘,江南的水滋润了她,从外观早已看不出她是一位旗人,她宛若一位地道的江南少女。体态轻盈,楚楚动人,飘忽仙子,阿娜多姿。父母把她视为掌上明珠,众人把她捧为天上的月亮。就在莲儿十五岁那年,颐龄结束了长达近二十年的离京出任,因业绩显著被道光皇帝召回京城。
颐龄带着妻儿老少回到了京城,王公大臣们纷纷来拜会颐龄。颐龄整日接待客人、应接不暇。莲儿与众姐妹相见,所有人都惊叹她的美貌,赞扬她的心灵手巧。有时,来了老朋友或亲戚,颐龄便唤掌上明珠莲儿出来见客,落落大方的莲儿嫣然一笑,就像一朵刚刚绽开蓓蕾的水莲儿那么娇艳迷人,人们无不羡慕颐龄生了个美艳绝伦的女儿。
莲儿的美貌像一阵风儿吹醒了许多人的心,王公大臣们纷纷来求亲。有的为儿子、有的为自己。颐龄无一应承,他的理由是孩子尚小,过几年再说。
其实,这不过是推辞,他的心里另有打算。作为满清八大显赫家族之一的钮祜禄氏,他十分清楚皇帝选妃的规定。每三年便由内务府主持从八旗女子中选一次秀女,这秀女可以说是嫔妃的准备期。屈指一算,明年又该选秀女了。无论从家庭地位还是容貌上看,莲儿都有入选的可能性。聪明的颐龄是不愿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的,他的美梦是做承恩公。
果然苍天不负有心人,莲儿十六岁那年被内务府挑选中了,她进宫做秀女。莲儿进了宫,并不像其他秀女那样被冷落多时才有可能被发现。她刚进宫才三个多月,道光皇帝便恩泽于她,不久便被封为全贵人,后又晋升为全妃。
咸丰帝奕四岁那年,全贵妃统摄后宫,成为“准皇后”。她努力争得当朝孝和皇太后的认可,第二年,也就是奕五岁时,全贵妃册立为皇后。
道光二十年,咸丰帝奕已经是十岁的大孩子了。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地位与其他皇子不同,亲额娘全皇后的地位也与其他嫔妃不同。与此同时十岁的奕也朦朦胧胧地感到整个皇宫沉浸在一片压抑人的气氛之中,这种令人窒息的空气完全是人为造成的。
原来是这样。近些日子以来,道光皇帝时常感到目眩耳鸣、心跳加速,如今他才年近六旬,本来不应该出现这些症状的。但连年来战事频繁、内忧外患搅得他心绪烦躁,吃不下、睡不安,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已日落西山。于是皇宫中的一个最敏感的问题便摆到了眼前,那便是立储的问题。
眼下,道光皇帝有四个儿子,四阿哥奕,今年十岁;五阿哥奕,今年也是十岁;六阿哥奕,今年九岁;七阿哥奕,今年才一岁。满清立皇储比以前各朝都进了一大步,自秦朝以来至明朝,皇帝确立太子历来以长幼论之,而清朝打破这一传统,不以长幼论之,而以贤能论之。这就是说,谁最有才,谁就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宝座。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一大进步。
这四位皇子谁都有可能被立为太子。奕的生母全皇后此刻十分着急,于是,她买通了一个心腹太监暗中为她效力。她通过长期的观察,发现太监丁一海是一个极理想的人物,经过再三考虑,她决定收买丁一海。丁一海是河北沧州人,自幼净身入宫,因他长相俊俏,人又聪明、能干,十岁那年被道光皇帝看中,从此到了养心殿,他专门侍候道光皇帝入寝,这叫侍寝太监。
丁一海侍寝最让道光皇帝满意。
有一天,丁一海到承乾宫来请全皇后到养心殿去用膳,全皇后利用这一难得的机会收买了丁一海。全皇后收买人心不用重金,而用的是攻心术。
“丁公公,请喝茶。”
全皇后的心腹宫女杏儿端上一杯上等的龙井茶,甜甜地叫了一声,丁一海也恭恭敬敬地道了谢。杏儿告诉丁一海稍等片刻皇后便随他而行,丁一海只好耐着性子等。杏儿漫不经心似地说:
“皇后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安,只因万分思念皇姥姥。人啊,谁不想念自己的娘啊!”
杏儿这句话果然很奏效,丁一海不禁颤动了一下。杏儿用眼瞟着丁公公,发现他有所震动便接着说:
“皇姥姥上了年纪,腿脚都不灵便了,经常腰疼腿酸,特别是每逢阴雨天,她便立不起腰了。皇后娘娘可孝顺了,每逢皇姥姥进宫,没人处总是娘娘为她捏捏腿、捶捶腰的。”
丁一海听到这里,心中感到万分惭愧,他心里想:
“娘娘贵为皇后尚能如此大孝,自己只不过是个奴才、皇上身边的一条狗,却五年没回去看望过老妈了,唉,为人子不尽孝,该刮。”
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酸竟落下几滴眼泪。此时,全皇后已精心梳理一番,从卧房款款走了出来,她仔细打量着丁一海,丁一海连忙撩起衣角抹去泪水。
“丁公公,好好的为什么落泪?”
全皇后佯装不知情,丁一海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皇后的问题,全皇后岂肯放过良机,继续问道:
“丁公公,有什么委屈,说给哀家听听。”
丁一海连忙回答:
“回娘娘的话,奴才不曾有任何委屈。”
“这就怪了,不曾有委屈,这殿里又没风没沙,怎么会凭白无故地流泪呢?”
丁一海生怕皇后娘娘误解他,便说:
“是杏儿姑娘的话触动了奴才的伤心处。”
“唉,杏儿说什么来着?”
站在一边的杏儿回忆似地说:
“哦,奴婢好像没说什么令人难堪的话。”
丁一海只好明言:
“奴才觉得娘娘贵为皇后尚尽人子的孝心,可一海不过是个奴才,老娘年迈体弱,身边无人,可奴才竟五年没回过家了。惭愧呀!”
全皇后听到这里,十分感慨地说:
“此话极是,等有机会我一定为丁公公告个假,准许公公回家探望老母。”
三天后,丁一海高高兴兴来到了承乾宫对全皇后说:
“娘娘吉祥。托娘娘的福,今日内务府通知奴才回乡探母,一个月后返回。奴才感激不尽,特意来叩谢娘娘。”
全皇后手一挥:
“丁公公莫言谢。”
她又大叫一声:
“杏儿,去到卧房把那棵长白山人参拿来。”
杏儿应声进了卧房,不一会儿,她交给全皇后一棵天然长白山大人参。
“丁公公,念你在皇上身边侍候多年,哀家特送你这棵人参,带给你的老娘,给她补补身子。”
丁一海这一回可真是感激涕零了。他扑通一声双腿跪下:
“谢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奴才如何才能报答!”
杏儿连忙扶起丁一海:
“丁公公,你心里明白娘娘的恩德就行了。”
一个月后,丁一海探母归来,他第一件事便是来到承乾宫磕头谢恩。全皇后关切似地问:
“你娘还硬朗吧?”
“回娘娘,她吃了娘娘送的人参,顿时感到身子轻松多了,晚上也不再失眠了。”
全皇后觉得火候已到,不失时机地说:
“人上了年纪,就是常常失眠。”
丁一海也叹了口气,说:
“万岁爷近来也时常失眠,每逢他夜里难以入睡时,奴才便心焦起来,万岁爷江山挑在肩,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全皇后用眼瞟着丁一海,尽量让自己演得不露破绽,也应和道:
“哀家也是时常劝慰皇上,龙体为重,可皇上仍日夜操劳社稷江山大事,皇上真是圣明之君啊!”
丁一海也附和着皇后:
“娘娘所言极是。那日皇上翻来覆去总难以入眠,奴才心疼他,便劝慰万岁爷。万岁爷对奴才说:朕老了,可皇子们还小,四阿哥与六阿哥才十来岁,这大清的江山谁来挑呀?”
丁一海说者无心,全皇后听者有意,她终于听到了最确凿的消息:道光皇帝心中正犹豫不决,和自己的儿子奕争夺皇位的只有奕一人。
从这以后,全皇后见到六阿哥,总觉得奕很不顺眼。这位侧宫静贵妃的儿子,论长相不比奕差,论才学,奕聪明、机灵,上书房读书博闻强记,他尤其胜奕一筹的是他善猎,而这一点深得父皇的赏识。
怎么办呢?严峻的问题已摆到了眼前,看来粗拙的五皇子奕与刚刚一岁的七皇子奕不再是竞争对手,惟一的对手是六皇子奕,而且这个对手是那么强而有力。这对正宫全皇后来说,无疑是一个大问题。要想把亲生儿子推向皇帝的宝座,看来只有破釜沉舟了。
这些日子,全皇后处于一种极端的焦灼不安的状态之中,她一个人独自苦苦思索: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皇帝的宝座只能由一个人去坐,这个人不是亲生儿子奕,就是静贵妃之子奕。平日里,奕也并不让人讨厌,他的嘴巴特别甜,每日来承乾宫“额娘、额娘”叫个不停,加上他俊俏、聪明,全皇后也着实喜欢他。但权衡利弊,为了儿子、为了自己的将来,全皇后不得不下决心除掉奕。要知道,她的这个决心下得太难了。
一方面,她也很不忍心对奕下毒手,另一方面,她怕事情败露,皇上责难于她。可是想来想去,她还是铤而走险了。
为了一步步实现计划,她首先是进一步取得几个皇子们的好感,以便有机会下手。几个月以来,全皇后总爱让几个小皇子到承乾宫里玩耍、嬉戏,哪怕是孩子们再吵再闹,她也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从不干涉他们的行动。于是,几个小皇子都很亲近她。
四阿哥奕有些口渴,跑到全皇后的面前,撒娇似地说:
“额娘,我口渴。”
“杏儿,给四阿哥端莲子汤来。”
六阿哥奕也学着四阿哥的模样,扑在全皇后的怀里:
“额娘,我肚饿。”
“杏儿,送点心来。”
就这样,全皇后赢得了皇子们的信任与好感。特别是比奕只小一岁的奕,有时竟忘了他的亲额娘是静贵妃,他已经把全皇后当成亲额娘了。全皇后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便进行了周密的计划。她最信任的心腹宫女杏儿,竭力帮助主子实现这一计划,因为全皇后许诺杏儿,一旦成功,全皇后将做主把杏儿许配给一个王爷做福晋。
两人密谋了大半天,最后决定该动手了。最近以来,奕与奕时常留在承乾宫用膳,这是一个天赐的良机,不可错过。全皇后决定采用宴毒计以结束奕的生命。宫中皇上及皇太后、皇后、各嫔妃每天都由御膳房将饭菜送到各宫食用,这就是说,要想在饭菜里做文章,必须首先接近御膳房。
为了完成主子交给的使命,杏儿不得不委屈自己去接近御膳房的厨子。这御膳房有一个厨子名叫王顺子,这个王顺子是自阉入宫的太监,只因他当年下不了那个决心,阉割不净,时常流露出对女人的渴望。正巧,王顺子负责承乾宫的饭食。杏儿利用了王顺子的弱点,时常出没御膳房。
“王师傅,娘娘有些胃疼,熬些姜汤来。”
杏儿甜甜地一叫,把王顺子的心都叫酥了。
“哎哟,是杏儿姑娘来了,快请里面坐,我这便去熬姜汤。姑娘可千万不要走,我片刻就回来。”
杏儿姑娘此刻根本就不准备走,她要瞅准时机做手脚呢。王顺子连忙去熬姜汤,杏儿往案台上一看,足足有二百多道菜,炸好的鱼、蒸熟的鸡、发好的海参、炖好的汤,究竟哪些是承乾宫的饭食呢?不一会儿,王顺子回来了:
“姑娘,等一会儿,莫着急。”
王顺子挨着杏儿坐下,杏儿明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可她有意不回避,因为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王顺子壮了壮色胆,慢慢地捏住了杏儿那双纤纤玉手,他看杏儿没什么反应,胆子更大了,他一把拉过杏儿,搂在怀中,急切地说:
“杏儿、杏儿。”
“王师傅,你要的菜来了。”
就在王顺子激动万分的时刻,外面响起了另一个打杂太监的声音,气得王顺子直咽气:
“放下吧。”
他转过身子,刚想去搂抱杏儿,却被杏儿一把推开:
“去,看看姜汤好了没有。”
此时的王顺子特别听话,他转身去了。杏儿跟在后面到了厨房。
“王师傅,这么多的饭菜,哪个宫该上哪道菜,你们怎么记得清?”
王顺子为了表现自己,笑着说:
“我的杏儿姑娘哟,你没在意碗碟的花纹不一样吗?”
杏儿留意一看,果然不错,她追问道:
“娘娘承乾宫是这个吧!”
她天天侍膳,一搭眼就辨认出印有双凤的青花瓷碗是承乾宫的。王顺子点了点头。为了支开王顺子,杏儿喊了一声:
“快,去灶上看一看姜汤好了没有。”
王顺子像一头温顺的小毛驴走到了灶前,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杏儿从怀中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迅速倒进一条油煎过的鱼肚子里。此时,她的心里怦怦直跳。
回到承乾宫,她的手还在发抖。
“做了么?”
全皇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杏儿点了点头:
“娘娘,千万记住,是条鲤鱼,估计午膳便是。”
全皇后默默地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有做下去了。她往窗外望了望,几个皇子们正在玩捉迷藏。她看到奕、奕那红扑扑的小脸,心里又有些后悔了,虽然他们不是自己所生,但毕竟都是丈夫道光皇帝的亲骨肉,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多少有一点感情。细心的杏儿看破了这一层,走到全皇后的身边,小声地说:
“娘娘,自古以来为了争夺皇位,杀父者有之,弑兄者也有之,事到临头,犹豫不得呀!”
全皇后心一横,最后下了决心。她走出卧房,喊来四阿哥奕:
“儿呀,等一会用膳时,你千万莫吃红烧鲤鱼,记住了吗?”
“额娘,我最爱吃烧鲤鱼,平日里额娘也劝我多吃一点,可今天为什么不让我吃?”
全皇后脸一沉:
“就是不要吃,小孩子家问这么多干什么。”
“好吧!”
敏感而机灵的奕从母亲那一脸严肃的神情里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可奕心里矛盾极了,小小的年纪如何能理解母亲的苦心,他只想到万一母亲对奕、奕他们下毒手,自己将失去两个好兄弟,实在是令人伤心的一件事。于是,奕决定暗中保护奕与奕。
约两个时辰后,御膳房送上了香喷喷的饭菜,奕、奕也不客气,大模大样地坐下便吃。
“鲤鱼,好香的鱼呀!”
“呀,真香,四阿哥,快来吃!”
奕与奕你一言我一语招呼奕来吃鱼,奕沉不住气,伸出筷子去夹鱼,他夹了一大块鱼肚肉就往嘴里送,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奕猛地用力一撞奕,一大块鱼肉落到了地上,小奕很不高兴,又动手去夹鱼肉,奕连忙给六弟夹上一块鸡肉塞进他的嘴里:
“六弟,你尝尝这鸡肉多鲜呀!”
奕皱了皱眉头,平日里他最不爱吃鸡肉,可碍于情面,他只好硬着头皮吃了鸡肉。突然,全皇后的波斯猫跑了过来,全皇后一见大事不妙,连忙踢开那只小猫。俗话说:没有不沾腥的猫。这只小猫嗅到鱼香,哪里肯放过,它狠命地舔起地上的鱼肉。
后宫是不允许私自养小猫小狗的。这只波斯猫还是上次皇姥姥(皇后的母亲)进宫,装进点心盒里偷偷带进来的。平日里,杏儿总把它关在全皇后的卧房里,可今天真是天赶地催,不早不晚它跑了出来。
那只小猫吃了带毒的鱼肉,不一会儿它蹬了几下爪子,死了。大家都惊呆了,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出声。聪明的奕起身便走。全皇后的脸色顿时一变。
宫中出了这等大事,内务府必须仔细查办,拿出凶手。首先怀疑的是御膳房的厨子们,王顺子听说鲤鱼肉毒死了小猫,他自知难脱干系,拿起菜刀向自己的脖子砍去,顿时血流满地,一命呜呼。内务府束手无策,眼看查不下去了,可御膳房有个打杂的小太监却一口咬定:
“今天上午,奴才送菜的时候,分明看见承乾宫的杏儿姑娘坐在王公公的床上。”
看来,杏儿的疑点最大。内务府顺藤摸瓜,总算有了眉目,可他们又犯难了。谁都知道杏儿是全皇后的心腹宫女,怀疑到杏儿的头上,就等于说是怀疑到全皇后的头上,万一弄错了,那还得了。内务府几个大臣万般无奈,只好把难题推到了孝和皇太后那里。
年迈的孝和皇太后一听后宫出了这等大事,怒不可遏:
“去,把皇上给我喊来!”
太监、宫女岂敢怠慢,连忙去养心殿请皇上。道光皇帝惊慌失措地到了老太后这里,孝和皇太后把所有的人都支开了,她抖着双手,指着道光皇帝的鼻子大骂:
“你干的好事,宠幸那个狐媚子,如今她那黑心肠,竟想毒死我的皇孙。”
道光皇帝因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不知如何处置是好,他看到母亲如此盛怒,暂时只有默不作声。他打算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再做调查、处理。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你倒说说看,如何处置你那心肝宝贝全皇后。”
皇太后此时气愤至极,她已不再顾及皇帝儿子的情面,又叫又骂。躲在外面的太监、宫女们没有一个敢出大气的。看来,一场悲剧将要发生。道光皇帝竭力想让母亲平静下来:
“额娘,您老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消消气,这口气能消吗?惟一有机会投毒的人是她的心腹宫女。一个宫女没有主子的幕后撑腰,借给她三个胆子,她也不敢。皇上,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孝和皇太后咄咄逼人,逼得道光皇帝真的没话可说了。他只好默默地从母亲身旁退了回来。刚一出宫门,他便怒形于色,他径直奔向承乾宫。且说事情败露后,王顺子自杀,宫女杏儿也是坐立不安,全皇后更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她预感将有大难要临头。全皇后派出两个心腹太监去打探消息。无奈,内务府大臣把消息给封锁了。不过,两个心腹太监也多少带来一些消息:
“内务府大臣惊动了皇太后。”
“皇上急匆匆赶往皇太后处。”
消息不断传来,全皇后的心里一阵紧似一阵,她的嘴唇泛白、双手发颤、心跳加快,巨大的压力几乎要把她给压垮了。
“皇上驾到!”
听到太监这高声一叫,全皇后差一点没昏过去。她强颜欢笑,起身迎驾:
“臣妾恭迎皇上!”
往日里,道光皇帝总不让全皇后向他行大礼,可今天全皇后迎驾,道光皇帝一言不发,从他那严肃的神情来看,全皇后明白了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这场劫难是躲不掉了。
“老实说来,不允许有半句谎言!”
道光皇帝冷冷地看着全皇后,他仿佛一下子不认识自己的皇后了,这哪儿是往日的爱妃,那时的她面如桃花、两腮红霞、眉如柳叶、唇间带露,道光皇帝千恩万爱爱不足。如今的全皇后面如土色、双眸无光、满脸都是愧、双唇含着羞。
道光皇帝偷偷地抹去泪水,黯然神伤地说:
“朕是保不住你了,你做得也太出格越轨了。”
全皇后此时仿佛有一种超脱的感觉,抽泣突然停止了:
“谢谢皇上的恩典,臣妾侍奉皇上十几载,千恩万爱都已随风飘去,临行前,臣妾有两件事情相求。”
说着,全皇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放声痛哭起来。道光皇帝不由得也是一阵心酸,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死别不难生别难!道光皇帝不由自主地走近全皇后,紧紧拉住全皇后那双冰冷的手,低声地说:
“朕答应你的所有要求。”
全皇后抹去泪水,一字一顿地说道:
“臣妾生下四阿哥,奕这孩子自幼体弱、懦弱,心地却很善良,希望皇上念在父子情分上,多顾念他一些,没了娘的孩子是根草。”
说到这里,全皇后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倚在道光皇帝的肩头,籁籁地流泪,道光皇帝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身边的泪人儿看,他点了点头答应了全皇后的第一个要求。
哭了一会儿,全皇后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
“臣妾一人做事一人承当,希望不要连及我父母家人。”
道光皇帝又点了点头,他悲悲切切地说:
“皇后呀,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皇后,这等傻事你能做吗?朕真不愿意相信一向善良、温和的你竟如此糊涂。事到如今,朕已不想再谴责与你,只有赐白绫一条,自行了断吧。”
说完,道光皇帝猛地将全皇后推开,掩面而去。
“皇上、皇上……”
全皇后的哭声回荡在紫禁城的上空。可是,老太后执法如山,道光皇帝也无计可施,他正如当年的李隆基“君王掩面救不得”。全皇后也自知罪孽深重,无可辩驳,只有自行了断。她踉踉跄跄走进卧房,呆呆地坐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富丽堂皇的宫殿,这一切的一切,她是多么舍不得啊。皇宫简直就是一座人间天堂,全皇后曾在这天堂里享尽了荣华富贵,一个女人所想得到的一切,她全得到了。她有过丈夫、儿子,她拥有过财富、权力,她贵为皇后,总摄后宫,母仪天下,大臣向她朝拜,嫔妃向她献媚。可是如今,她将极不情愿地将这一切全抛弃掉,她将带着无限的遗憾走向极乐天国。
全皇后想到这里,又忍不住落泪。
“额娘、额娘。”
一声清脆的童音打断了全皇后的思绪。她连忙抹去泪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原来,是四阿哥奕闯了进来。
年仅十岁的奕已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他怕极了,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卧房里,竖起耳朵在听外面的动静。他清楚地听到父皇与皇额娘的对话,他多么想冲出去,跪在父皇的面前为额娘求情。可是他听得出来父皇正在盛怒之中,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回见到父皇这种冷峻、难看的脸色,他又迈不动脚了。
道光皇帝走了很久,小奕才敢出来,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去看看皇额娘。
听到儿子的呼唤,全皇后为之一动,她站起身来迎接扑向她的儿子。奕一头扎在额娘的怀中,全皇后紧紧搂住儿子,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儿地往下落,全皇后任泪水流淌,打湿了儿子的小脸。奕仿佛明白了将要发生的悲剧,他紧紧地抱住额娘,生怕额娘被人夺走。母子俩悲悲切切,好不凄惨。两人哭了一阵,全皇后捧起儿子的小脸,端详着儿子,亲了又亲,然后为奕抹去泪水:
“儿啊,额娘疼你吗?”
奕眼里噙着泪水,使劲儿地点了点头。他看见额娘又哭了,便扬起小手为额娘抹去泪水。
“额娘不哭,哭没有笑好看。”
全皇后使劲地咬着嘴唇,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这母子将要永别,如何叫她不悲伤。
“孩子,额娘太爱你了,干了一些糊涂事,你能理解吗?”
奕依然是点了点头。全皇后把奕拉到软榻上坐下,她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拨弄儿子那乌黑、柔顺的头发: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娘去后,谁疼你呀?”
“额娘,额娘,阿哥不让额娘去。”
儿子声声唤额娘,额娘心中更悲伤。
“天意难违,儿啊,等你长大后便会明白这一切了。记住娘的话,你阿玛很爱你,但他更爱你六弟,你现在还太小,千万千万不要违逆你父皇。明里要尽量谦让你六弟,以博得你父皇的欢心。
“要用心读书、用心做人,你师傅杜受田为人忠厚,又机智、多谋,有什么事可以请教他。将来,你是做天子,还是做臣子,那是苍天安排的,但也要靠自己去努力争取。额娘在阴间会保佑我儿的。”
听到“阴间”两个字,奕浑身一抖,他把额娘搂得更紧了。全皇后也同样紧紧地把儿子抱在怀里,她好像进入幻境之中:
“多么软嫩的小手,那小手就像是嫩藕,又白又嫩,还有那小脚,胖嘟嘟的,捧起儿子的小脚放在嘴里吮呀吮,啊,好香、好甜。儿子的小脸像粉团,白白细细,真不忍心去碰他一下。瞧,儿子笑了,小婴儿笑得多甜,他正冲着母亲笑呢!”
“额娘,你笑了,你笑了。”
奕凝视着全皇后,突然他发现母亲露出了笑容,他高兴极了,年幼的他还以为母亲不要去“阴间”了呢。
全皇后被奕的叫声唤回思维,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抚摸儿子的秀发。
“恭请娘娘。”
一声“恭请”,如晴天霹雳在承乾宫上空裂开。全皇后明白她就要走上黄泉路了。刚才,道光皇帝已明示让她自行了断,作为皇后的钮祜禄氏·莲儿心里非常清楚,自行了断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白绫自缢白宫门。
满清宫廷有条规定,皇后、嫔妃犯了法,轻则责打、重则打入冷宫,无可饶恕者送白宫门白绫赐死。全皇后如今所犯错误已无可饶恕,她惟一的出路是自缢身亡。
听到内务府大臣一声“恭请娘娘”,全皇后知道时辰已到。此时,她反而没有泪了,她不愿让儿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离去,于是说:
“儿啊,额娘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阿哥先去用膳,好吗?”
奕摇了摇头:
“额娘,我一点都不饿,额娘只管休息,我就坐在额娘的身边,我一声不出,不会打扰额娘休息的。”
小小的孩子哪里知道额娘要闭上眼睛休息,永远不会再醒来了。全皇后知道时辰到了,一刻也不能耽误,她继续哄骗小奕:
“额娘也有些饿了,你去告诉杏儿,让她通知御膳房送些膳食来。”
小奕信以为真,他转身便走。
小奕走了,全皇后随后而去。当奕回来时,卧房里哪儿还有自己母亲的身影?
“额娘,额娘……你走了,谁来疼我?”
紫禁城里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那童音把道光皇帝的心都揪碎了。
年仅十岁的奕失去了最亲爱的额娘,这于年幼的他来说,不能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小奕身着素服为母亲全皇后守了三天孝。那个投毒的杏儿宫女后来被内务府处以极刑,随全皇后一同去了。
全皇后鸩宴皇子,事情败露,自掘坟墓,三尺白绫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因她是道光皇帝最宠爱的皇后,虽有此丑闻,但道光皇帝仍以皇后之礼丧葬,并措辞为“暴崩”,追谥为孝全成皇后。后来,奕在其师傅杜受田的帮助下,赢得了道光皇帝的信任,道光皇帝临终前留下遗诏:立四阿哥奕为皇储,承继未来清国大统。时年为道光三十年(1850年)。奕即位后,改第二年为咸丰元年,世称咸丰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