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猫与鼠的游戏

我一直对老鼠没有好印象，这偏见也是由来已久。小时候，家里的饭菜稍不注意，夜里就有老鼠光顾，你尽管用老鼠夹埋伏在墙角，或者撒上老鼠药，对这机灵的畜牲也奈何不得。它们几乎没有不偷的，咬破米袋子，啃食瓜果，甚至连家具也啃上几口，所以我从小就与老鼠结了仇。有一年去澳洲，在堪培拉一家动物园参观，高大的桉树林中突然跳出几只袋鼠，向我表示友好，竟然通人性地要将它的前肢放在我的肩上，虽然明知此鼠非彼鼠，我也吓了一跳，心想如果老鼠果真转基因，变得如此硕大，那真是太恐怖了。听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发生后，当地老鼠受核辐射而变异，体大如犬，只是我没有见到确切的报道，至今半信半疑。不过，由此我对猫也有所好感，作为老鼠的天敌，猫和狗一直是人类的朋友，古今中外皆然，这似乎用不着我来多说。

后来到洛杉矶的迪斯尼乐园，我的信念却受到不小的冲击。憨态可掬的米老鼠受到孩子们的喜爱不必说，卡通片“米老鼠”中猫与鼠的形象突破了传统的生物习性，而赋予了更多的社会属性，使我对美国人的想象力不由地为之折服，因为现实生活本身是复杂的，作为艺术形象的猫与鼠，绝对不同于生物世界的猫与鼠。不过，再有想象力的作品也没有我在下面提到的故事如此精彩，而且它就发生在我们的身边。

据《报刊文摘》2003年7月18日报道，湖北省监利县有家大枫纸业有限公司，每天向长江直接排放未经处理的污水25000吨。该厂的生产车间建在长江干堤与子堤之间，为掩人耳目，竟将子堤洞穿，蓝褐色的污水由车间穿过子堤直奔长江，“注入紧邻的洞庭湖和下游不到百里的洪湖”。据披露这一消息的记者说，“离排污口尚有5公里，已可见浊浪翻滚，恶臭熏得人喘不过气来。”——由此可见，这家胆大包天的外商投资企业无视我国环境保护法的不法行为，并非暗中进行，而是明目张胆地为所欲为。那么当地环保部门难道会不知道吗？据发表这一消息的《法律与生活》第6期下半月版（作者黄凤荣）报道，“监利县环保局一位副局长表示，大枫纸业的排污早已超过省环保局同意的一年延期达标限期，依法应立即停产关闭并处罚款。但大枫纸业是监利县政府领导“招商引资”的重要政绩，2002年向县里上缴利税600万元，而对应交给国家的300万元排污费只交了28万元。有县政府保护，环保局只好渎职”。言下之意，似乎不用多说了。有趣的是，这家严重污染长江的违法企业竟然被湖北省荆州市授予“十佳外商投资企业”，其董事长胡某被监利县政府授予“优秀企业经营者”光荣称号。

“不管白猫黑猫，逮着耗子就是好猫。”小平同志的这句名言，家喻户晓，如今在某些地方却行不通了。猫与老鼠都学精了，互相勾结，狼狈为奸，执法者成了违法者的保护伞，违法的老鼠用金钱买通了执法的猫，你就是有千条妙计，制定多少保护环境的法律法规，也奈何它不得，活生生的现实难道不是这样吗？更有甚者，据《科技日报》2003年8目29日报道，湖北（又是湖北！）团风县委为了给污染企业大开绿灯，竟然作出撤销团风县环境保护局的决定，这不仅是绝妙的讽刺，而且是天下一大奇闻了。

1989年12月26日，第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十一次会议正式通过并颁布实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明确规定，各级政府应当对当地的环境质量负责，采取措施保护各种类型的自然生态系统区域，珍稀、濒危的野生动植物分布的区域，水源地，具有重大科学文化价值的地质构造、溶洞、化石分布区、冰川、火山、温泉和古树名木、人文遗迹，严禁破坏。环保法还特别规定，各级政府要加强对农业环境的保护，防治土壤污染、土地沙化、盐渍化、沼泽化、地面沉降化，防治植被破坏、水土流失、水源枯竭、种源灭绝及其他生态失调现象的发生和发展。

神圣的法律明确规定了各级政府在环境保护中的不可推卸的责任，各地也设置了专门的执法监督的部门，然而类似监利县发生的事件决非仅此一例，全国各地比比皆是，否则我国的环境污染不会如此严重。猫与老鼠的游戏难道还要不断地表演下去吗？这是纳税人无法理解的。

（2003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