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暂时休战
冰冷的枪口死死抵住覆盖心脏的作战服,掌心下,那沉稳有力的搏动透过金属传来,每一次震动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慕容映雪紧绷欲裂的神经上。南宫栖云的话语——淬毒的冰棱,带着万钧之力,凿穿了她摇摇欲坠的认知壁垒。掌控傀儡的人?选择权在她手里?
荒谬!彻头彻尾的荒谬!
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风暴被极致的寒意强行压缩、凝固,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寒潭。她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就是最完美的恶魔面具,额角蜿蜒的血痕更添几分邪异与狰狞。巨大的屈辱和被玩弄的愤怒在胸腔里翻江倒海,撕裂着她的骄傲。然而,一股更冰冷的、属于“夜蔷薇”魁首的本能,如同沉入深海的锚,死死拖住了即将失控的理智。
“选择?”慕容映雪的声音像是从极地冰川的裂缝中挤出,带着砂砾摩擦般的嘶哑,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选择被你,或者被他们,像提线木偶一样操纵到死?!”
她猛地爆发,试图挣脱他捏住自己手腕的铁钳!但那手指如同烧铸在她腕骨上的刑具,纹丝不动。赤裸裸的力量差距在此刻展露无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抵在他心口的枪口,因手臂的剧烈颤抖而更加凶狠地陷进去,仿佛要隔着作战服和血肉,将那该死的心脏捣成齑粉!
“放开!”她低吼,如同被逼入绝境、獠牙染血的凶兽。
“放开?”南宫栖云低笑一声,那笑声毫无温度,却奇异地穿透了军火库巨大的空间,在冰冷的钢铁巨兽间阴冷地回荡,“然后呢?让你再尝试一次割开我的喉咙?还是趁我转身,把这颗子弹,”他微微垂眸,视线扫过心口那幽暗的枪口,如同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精准地送进这里?”
他捏着她手腕的拇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研磨感,在她敏感的脉门上摩挲了一下。那触感冰冷而粗糙,如同毒蛇的鳞片刮过皮肤,激起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
“慕容映雪,或者说……”他刻意停顿,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锁链,牢牢锁住她冰蓝的瞳孔,里面翻涌着洞悉一切的冷酷和掌控全局的绝对傲慢,“‘夜影’?你的刀很快,但你的耐心,似乎配不上这个代号。”
夜影!
这两个字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慕容映雪强行维持的冰冷外壳!冰蓝色的瞳孔猛地收缩,一丝难以掩饰的、纯粹的震惊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眼底急速扩散、激起滔天暗涌!
这是她在“夜蔷薇”内部最高级别的行动代号!除了组织核心元老和几名如影随形的死士,绝无外人知晓!连她明面上的身份——慕容映雪,都与此代号毫无关联!他是如何得知?!这秘密被窥破的寒意,比枪口更冰冷刺骨!
这震惊只持续了电光火石的一瞬,随即被更深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寒和滔天的杀意取代。她紧抿着唇,唇线绷直如刀锋,没有回应,但那瞬间身体的僵硬和眼底汹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毁灭暗流,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很意外?”南宫栖云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凌虐的讥诮,“你以为‘夜蔷薇’的堡垒真的密不透风?还是觉得,‘深渊’的眼睛,只能看到你们想让我看到的?”
深渊!
又一个从未听闻的名字,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她心底掀起滔天巨浪!这绝不是普通的财阀势力代号!它所蕴含的冰冷、黑暗与深不可测的恐怖气息,瞬间压过了“夜蔷薇”带来的阴影。一个能悄无声息渗透顶级暗杀组织核心、掌握其首领绝密代号、并在巴黎心脏地带隐藏如此规模战略级军火库的势力……慕容映雪只觉得一股灭顶的寒意从脊椎骨炸开,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面对的,绝非仅仅是一个冷酷的财阀继承人,而是一个盘踞在更深、更暗处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庞然巨物!
“深渊……”慕容映雪几乎是咬着牙,将这两个带着浓重血腥与硫磺味的字眼挤出齿缝,“原来如此。南宫世家……不,南宫栖云,你藏的比我想象的深一万倍!你这深渊的恶鬼!”
“彼此彼此。”南宫栖云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夜蔷薇’的‘黑曜石女王’,谁能想到是令半个地下世界闻风丧胆的‘夜影’?我们都在演戏,只是我的舞台,”他微微倾身,气息带着无形的压迫,“比你想象的,更接近地狱的核心。”
就在这时!
“呃——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撕裂咳出的痉挛毫无预兆地从慕容映雪喉间爆发!身体因这猛烈的痛苦而剧烈颤抖,如同狂风中的残柳,原本死死抵住南宫栖云的枪口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道,手腕酸软得连空气都抓握不住。她猛地偏过头,一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瞬间溢满刺目的、温热的鲜红!浓重的铁锈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死亡的气息。
后背在装甲车冰冷的金属壁上重重一撞,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冰蓝色的眼眸因剧烈的痛苦和突如其来的脆弱而蒙上一层生理性的水雾,但眼底深处燃烧的火焰却更加冰冷、更加锐利,如同淬毒的冰针。是刚才在机房爆炸冲击下受的内伤,在情绪激荡和强行发力的双重绞杀下,彻底爆发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之间紧绷到极限的对峙瞬间失衡。
南宫栖云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那丝掌控一切的冰冷玩味似乎凝滞了一瞬。捏着她手腕的力道下意识地放松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他看着她指缝间溢出的刺目鲜红,看着她因剧咳而微微蜷缩、失去攻击姿态的身体,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那神情绝非怜惜,更像是一种精密仪器被打乱节奏的不悦,以及……一丝评估猎物伤势严重程度、计算其剩余威胁值的冷酷审视。
慕容映雪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那极其细微的变化。那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再次喷涌,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她猛地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粗粝得近乎自残,白皙的皮肤被蹭出一道刺眼的红痕。她强行挺直脊背,重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死死瞪向他,尽管气息依旧不稳,声音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收起你那恶心的眼神!南宫栖云!这点伤,杀你……绰绰有余!”
她强行调动残存的力量,试图再次抬起那沉重如山的枪口!
然而,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脆弱瞬间——
南宫栖云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超越了人体反应的极限!捏着她手腕的右手猛地向下一压一扭!一股刁钻狠辣、足以折断骨头的力道瞬间传来!慕容映雪只觉得腕骨传来钻心剧痛,手指再也无力紧握!
“哐当!”
那柄微型手枪脱手而出,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清脆而绝望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军火库中无限放大。
同时,南宫栖云的身体如同捕食的猎豹般欺近!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她刚刚擦过血迹、此刻还沾着湿痕的左手手腕!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猛地拉向他,如同狂风卷起一片落叶!
“砰——!”
慕容映雪的后背再次狠狠撞在冰冷的装甲车壁上,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眼前发黑,喉头又是一阵腥甜翻涌。这一次,她彻底被钉死在了原地。两只手腕都被他如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扣住,高举过头,牢牢按在冰冷的金属装甲上!整个人被他的身体和背后的钢铁彻底禁锢,动弹不得!力量的天堑,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再无一丝缝隙。他灼热的体温透过作战服传递过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压迫感,与她因失血和内伤而微微发冷的身体形成致命对比。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硝烟、冰冷的机油味和……一丝极淡的、来自他额角伤口的血腥味,霸道地充斥着她的感官,如同无形的囚笼。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近在咫尺,里面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苍白染血的脸、剧烈起伏的胸口、以及那双燃烧着滔天怒火却因受制而显得格外脆弱的冰蓝眼眸——那是困兽的绝境之瞳。
“杀我?”南宫栖云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沙哑,气息灼热地拂过她汗湿的鬓角,如同毒蛇的信子,“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她的尊严上。
他微微低头,视线如同实质般扫过她因愤怒和痛苦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扫过她锁骨处因激烈挣扎而微微敞开的作战服领口下脆弱的肌肤,最后定格在她被迫高举、紧贴在冰冷装甲上的纤细手腕。那双被禁锢的手腕,在惨白应急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脆弱,腕骨处因他巨大的力量而泛出不自然的青紫红痕,与作战服的黑色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无声地诉说着绝对的压制。
“省点力气吧,我的‘夜影’大人。”他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冰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如同宣判般的命令,“或者,你是想让我亲自动手,帮你彻底‘安静’下来?”话语中的威胁,赤裸裸地悬在死亡的边缘。
军火库死寂无声,如同巨大的坟墓。远处庞大的导弹发射车轮廓在幽暗光线下如同蛰伏的史前巨兽,投下沉重的阴影。应急灯管持续发出微弱的“滋滋”电流声,如同垂死的喘息,惨白的光线在两人紧贴、纠缠、对抗的身影上流淌,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汗水混着血丝,从慕容映雪绷紧如弓弦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嗒”的一声轻响,晕开一小点深色的绝望。
她急促的喘息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生命回响,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冰蓝色的眼眸死死锁定着南宫栖云,像两簇被万年玄冰封印的地狱业火,恨意与屈辱在眼底疯狂翻涌,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利刃将他千刀万剐。身体被彻底压制,力量悬殊得令人窒息绝望,然而属于“夜影”的骄傲却如同淬火的玄铁,在绝境中愈发坚硬不屈,发出无声的铮鸣。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她苍白的唇间逸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南宫栖云……你除了……趁人之危……卑劣偷袭……还会什么?”字字如刀,刮骨剔髓。
“趁人之危?卑劣偷袭?”南宫栖云重复着,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他非但没有松开钳制,反而更近地迫近一分,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汗湿的额发。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无底寒渊,清晰地倒映着她眼中燃烧的怒火和那抹因伤痛而无法掩饰的、如同裂痕般的脆弱,“我只是在教我的‘未婚妻’认清现实。愤怒和蛮力,”他捏着她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施加的压力让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微响,“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螳臂当车,毫无意义。”他的话语是冰冷的真理,也是残酷的羞辱。
他说话的气息灼热地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恶魔的低语:“尤其是在‘深渊’面前。”
深渊。这个名字再次被提及,带着千钧重压,如同冰冷的死亡潮水瞬间淹没了慕容映雪的感官。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这辆装甲车冰冷钢铁外壳下蕴含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狂暴能量,仅仅是冰山一角,已让她无比清晰地窥见了盘踞在南宫栖云身后的那个庞然巨物的冰山一角。那是足以碾碎“夜蔷薇”的恐怖存在。
“放开我!”她再次爆发,声音因压抑到极致的痛苦而嘶哑变形,身体在冰冷的钢铁与他的禁锢之间徒劳地、绝望地扭动挣扎,如同落入蛛网濒死的美丽毒蝶。每一次挣动都换来他更沉重、更不容抗拒的压制,如同铁水浇铸。
“安静!”南宫栖云的声音陡然沉冷下来,如同实质的寒冰压向她的神经,带着掌控一切的威压,“外面的混乱还没停歇。研究所爆炸的余波,足够让巴黎的废物们焦头烂额。但‘夜蔷薇’的善后组,或者……其他对这个‘意外事故’虎视眈眈的‘眼睛’,随时可能撕开这扇门。”他精准地指出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凝神倾听厚重合金门之外那已被隔绝、却仿佛依旧残留着毁灭轰鸣的空间。军火库深处,某个被庞大武器平台阴影笼罩的角落,一排原本沉寂的幽蓝色指示灯,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迅速熄灭,快得如同鬼魅的眨眼。
“我们暂时,”他转回头,视线重新落回慕容映雪脸上,深黑的眼眸里翻涌着冰冷而精确如机械般的计算,“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内讧,只会让外面虎视眈眈的鬣狗捡走最大的骨头。尤其是……在契约已经暴露的现在。”他再次强调了共同的困境。
契约。慕容映雪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那将她视为“钥匙”的可笑枷锁!冰蓝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深切的厌恶和冰冷的嘲讽,如同在看世上最肮脏的垃圾。
“所以?”她冷冷反问,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戒备和讥讽,“伟大的‘深渊’之主,打算怎么处置我这枚‘不听话的钥匙’?是折断,还是……废物利用?”
南宫栖云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如同寒潭般的眼眸,在她苍白染血、却依旧倔强的脸庞上缓慢逡巡,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剥开皮囊,直视灵魂深处翻涌的不甘、桀骜与那被强行压下的恐惧。扣着她手腕的力道,终于缓缓地、极其谨慎地松开了几分,但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重新施加致命禁锢的距离。他微微后退了小半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窒息感稍减,却依旧如同一堵无法逾越、冰冷坚硬的叹息之墙,横亘在她与自由之间。
“处置?利用?”他低沉地重复,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淡化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评估一件危险武器的冷酷审视,“不。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思考我刚才的提议。”他的语气,如同在给予恩赐。
他稍稍偏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冰冷金属地板上那柄孤零零躺着的微型手枪。幽暗的光线下,枪身的乌光泛着死亡的冷泽,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是继续做慕容家和‘夜蔷薇’元老们手中那把注定刺向我的刀,最终在任务中或被他们、或被我的‘深渊’彻底折断……”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绸,缓缓滑过寂静得令人发疯的空气,每一个字都敲打着她的神经,“还是……”他刻意停顿,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她的眼睛,里面骤然爆发出一种极具诱惑力却又极度危险的光芒,如同深渊本身在张开巨口,发出致命的邀请,“拿起这柄刀,和我一起,掀翻那张写满他们肮脏算计的棋盘?把那些把你当作棋子、当作工具的‘神’,拉下神坛,踩进泥里?”
“深渊能给你的,”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如同海妖歌声的力量,直接穿透她坚固的心防,“远比你想象的更多。真正的力量、绝对的自由……甚至,”他的目光锐利如针,刺向她眼底最深的伤痕,“复仇的快感。那些鞭笞、那些弃子般的任务、那些联姻的屈辱……你不想亲手了结吗?”
复仇……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在她冰冷死寂的心底激起滔天巨浪!那些冰冷训练厅里的鞭笞声、一次次生死任务中被当作弃子时的冰冷眼神、以及被当作联姻工具的屈辱感……画面碎片般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燃烧。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寒冰覆盖下的火焰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几乎要破冰而出!但随即,又被更深、更本能的警惕和怀疑死死冻结。与虎谋皮?代价是什么?
“合作?”慕容映雪的声音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刀刃,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刻骨的讥讽,“和一个刚刚差点捏碎我喉咙、把我当诱饵引入死局的人?南宫栖云,你的‘诚意’,真是令人作呕!”她绝不信这恶魔的蛊惑。
“死局?”南宫栖云微微挑眉,额角那道干涸的血痕在幽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彼此彼此。‘夜蔷薇’魁首亲自执行的刺杀任务,难道不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坟墓?若非‘深蓝之心’的自毁程序……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呼吸?”他反唇相讥,语气中的冰冷同样刺骨,揭露着彼此手上都沾满对方的血。“至于诚意……”他忽然向前一步,再次拉近了那危险的距离,高大的阴影重新将她吞噬。他微微俯身,灼热的气息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拂过她的耳廓,如同恶魔在签订契约前的低语,亲昵而致命,“我的‘诚意’,就是你此刻还活着,并且能站在这里,听我说这些‘废话’。这,已经是深渊最大的‘仁慈’。”
他猛地直起身,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冰冷的决断和不容置疑:“选择权在你。但时间,”他目光投向军火库深处那片被庞大战争机器阴影笼罩的黑暗,仿佛在倒数着末日的秒针,“不多了。这扇门挡不住真正的猎犬。在下一波‘访客’到来之前,我们必须离开。”
说完,他竟真的、毫无防备地松开了对她双手的钳制!高大的身影利落地转身,迈开长腿,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酷自信,径直走向军火库深处那片阴影区域,步伐沉稳而迅捷,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那姿态,仿佛笃定她此刻已无余力反抗,或者……更可怕的是,笃定那名为“复仇”和“自由”的毒饵,已经在她心中种下了无法拔除的种子。
冰冷的空气骤然涌入两人之间被拉开的距离。手腕上残留的剧痛和禁锢感依旧鲜明刺骨。慕容映雪的身体因骤然失去对抗的力量而微微晃了一下,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装甲车壁才稳住身形,如同被抽走了部分筋骨。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南宫栖云走向黑暗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孤绝,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酷和强大,如同行走在自身死亡领域中的君王。一个邀请她共舞的君王。
仇恨的火焰在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焚尽最后一丝理智。杀了他!现在!趁他背对自己!这个念头如同最疯狂的毒蛇,在她脑中嘶嘶作响,疯狂地啃噬着她的神经,诱惑着她扑向那看似毫无防备的后背。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蜷缩了一下,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微型手枪冰冷的触感和扳机的弧度。只需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同归于尽也好!
然而,南宫栖云最后的话语,那关于“深渊”、关于“力量”和“自由”、尤其是“复仇”的冰冷诱惑,却如同魔咒般在她心底最黑暗的角落盘旋、滋生。掀翻棋盘……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踩进泥里……亲手了结一切……
更重要的是,他说的残酷而正确。外面危机四伏。她受了严重的内伤,力量十不存一。强行动手,成功率渺茫如尘埃,更大的可能是被随后涌入的势力(无论是“夜蔷薇”的清理者还是官方的力量)撕成碎片,或者成为南宫栖云临死前拉上的垫背。
冰蓝色的眼眸中,激烈的挣扎如同末日风暴般肆虐。滔天的恨意、刻骨的屈辱、燃烧的不甘、对生存最本能的渴望、以及对那渺茫却极具诱惑力的“另一种可能”的冰冷权衡……种种极端情绪激烈碰撞、撕扯,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彻底撕裂。她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再睁开时,眼底那毁天灭地的风暴被强行压下、压缩、凝固,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死寂冰冷、却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寒潭。那是一种放弃所有幻想、坠入黑暗前最后的、极致的冷静。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弯下腰。这个简单的动作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让她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更加惨白如纸。冰冷的手指,带着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触碰到了地板上那柄同样冰冷的微型手枪。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至全身,如同签订契约的烙印。
她直起身,没有去看南宫栖云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背影。只是将那柄枪,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决绝的姿态,插回了腰侧的战术暗扣里。动作间,带着一种自毁式的平静。
然后,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目光如同两道来自极寒深渊的探照光束,穿透昏暗的光线,死死钉在军火库深处那片南宫栖云身影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边缘。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冰冷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被滚烫的恨意和冰冷的算计磨砺而出,带着血腥气和刻骨的寒意:
“南宫栖云。”
那个走向阴影的高大身影微微一顿,脚步未停,也没有回头,仿佛只是被寒风吹拂了一下。
慕容映雪的声音继续响起,冰冷,坚硬,如同宣告着永不融化的极夜:
“记住你今天的话。”
她停顿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属于“慕容映雪”的犹豫被彻底碾碎,只剩下属于“夜影”的、玉石俱焚般的绝对决绝:
“下次见面……”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最后的、如同墓碑刻痕般的判决,声音在空旷的军火库里激起冰冷的回响:
“我会把子弹,送进你刚才指的那个地方。一定。”
话音落下,死寂重新笼罩,比之前更加沉重。只有远处那个庞大的武器平台轮廓上,一排幽蓝色的指示灯,在深邃的阴影里,无声地、诡异地……再次闪烁了一下,随即转为一种持续、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嗡鸣,仿佛深渊本身在苏醒,也仿佛……倒计时的钟声已经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