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死亡的吸力如同冰冷的触手，缠绕住白易的四肢百骸，将他拖向那翻滚着混乱色彩的暗紫色漩涡中心！漩涡边缘的能量风压撕裂着他的潜行服，皮肤传来被砂纸摩擦般的剧痛。意识在剧痛和存在感被强行剥离的虚无感中沉沦，视野被黑暗和混乱的色彩吞噬大半。他模糊地看到那幽深的“深沙区”入口，像黑暗中唯一的光，却遥不可及。
“要……结束了吗……”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叹息，滑过濒临破碎的意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刺目的、凝聚到极致的幽蓝色光束，如同撕裂夜空的雷霆，从斜刺里激射而来！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个即将吞噬白易的暗紫色漩涡核心！
轰——！！！
震耳欲聋的能量爆炸！暗紫色的漩涡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向内塌陷，随即爆发出无数混乱的能量乱流！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撞在白易身上，将他像破布娃娃一样掀飞出去，却也险之又险地将他推离了漩涡的绝对毁灭范围！
白易重重地摔在冰冷的信息平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口中满是血腥味。他艰难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模糊的视野中，看到林桐挣扎着从远处爬起来。她半边身子焦黑，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左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在刚才的爆炸中受了重伤。但她右手依旧死死握着一个造型粗犷、枪口还冒着青烟的能量手枪——那是她的备用武器。
她用重伤之躯，在最后一刻，救了他！
“深沙……之种……”林桐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极致的痛苦和焦急，目光死死盯着白易紧握的右手。
白易一个激灵，猛地低头。右手因为剧烈的冲击和剧痛几乎失去了知觉，但他依然能感觉到掌心那片冰冷坚硬的触感——“深沙之种”还在！刚才那恐怖的冲击竟然没有让它脱手！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的剧痛和精神的透支让他如同瘫痪。沙核空间的警报更加尖锐疯狂！更多的警戒光束如同探照灯般扫射过来！远处，几个由纯粹能量构成、散发着冰冷杀意的模糊身影（静默者的虚拟投影？）正在高速凝聚！
“时间……不多了……进去！”林桐嘶吼着，用还能动的右手再次举起能量手枪，朝着一个刚刚凝聚成型的能量身影开火！幽蓝光束击中目标，爆开一团能量火花，但更多的身影正在出现！
白易知道，林桐在为他争取最后的时间！他咬碎舌尖，用剧痛刺激几乎麻木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脚并用地朝着那近在咫尺的“深沙区”幽深入口爬去！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鲜血在身下的信息平台上拖出刺目的痕迹。
终于！他爬到了入口边缘！冰冷的、带着古老尘埃气息的寒风从入口内吹出。他回头看了一眼，林桐正被几个能量身影围攻，能量手枪的光芒在围攻下显得如此微弱，她的身影在爆炸的闪光中摇摇欲坠。
没有时间了！
白易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自己滚入了“深沙区”的入口！
就在他身体没入黑暗的刹那，一道粗壮的猩红警戒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劈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信息平台被熔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入口在他身后无声地、迅速地合拢！将外界的警报、爆炸和能量轰鸣瞬间隔绝！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白易躺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胸腔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边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声。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也感觉不到那只紧握“深沙之种”的手，只有无边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他才勉强适应了这里的黑暗。这里并非完全无光。微弱、古老的暗金色光芒从墙壁和穹顶渗透出来，勾勒出一个巨大、空旷、如同古老神殿般的空间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埃味、冰冷的金属气息，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沉淀了无数痛苦和绝望的沉重感。没有狂暴的数据流，没有闪烁的陷阱，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凝固和沉寂。
这里就是“深沙区”，典当行埋葬最黑暗秘密的坟墓。
白易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支撑着坐起来。他摊开紧握的右手。掌心，那片“深沙之种”静静躺着。原本深黑色的晶体，此刻内部布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般的银色纹路，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光芒。刻录……似乎完成了？里面储存着“恒沙计划”的数据？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希望涌上心头！他成功了！他拿到了真相的钥匙！
他立刻看向四周，试图寻找数据接口或者能读取“深沙之种”的设备。巨大的空间里异常空旷，只有中心位置，似乎矗立着一个东西。
白易拖着剧痛的身体，艰难地挪过去。靠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造型古朴、由暗金色不明金属构成的圆柱体基座。基座顶端，并非接口，而是一个向下凹陷的、手掌形状的凹槽。凹槽内部，布满了极其细微、闪烁着幽光的触点。
这是什么？身份验证？启动装置？
白易看着那个手掌凹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在微弱暗金光芒下、半透明感更加触目惊心的右手。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颤抖着，将自己的右手，缓缓地、坚定地按进了那个凹槽之中！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凹槽内的触点瞬间亮起！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他的手臂流遍全身！紧接着，整个基座猛地一震！
嗡……
低沉而古老的嗡鸣声响起。基座顶端的金属表面如同水波般流动起来，暗金色的光芒迅速汇聚、升腾！光芒在空中交织、变幻，最终形成了一幅巨大而清晰的悬浮光幕！
光幕上，并非预想中的数据库列表或文件目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标题：
**项目：恒沙计划(Project Chrono-Sand)**
**等级：湮灭级(Oblivion-Class)**
**目标：存在本质操控与熵稳定化(Ontological Manipulation & Entropic Stabilization)**
紧接着，是如同瀑布般刷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信息流：
***实验阶段1：基础时尘粒子提取与稳定性测试(失败率 87%)**
......
**观察结论：实验体HS-007 (“先驱”)直系后代，遗传缺陷显性表达…其关联个体“白易”能力觉醒，威胁等级提升…建议…**
嗡——！
白易的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痛苦都感觉不到了！光幕上冰冷的文字像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白薇的病……真的是实验的产物！是遗传自那个代号“先驱”的实验体HS-007！而HS-007……是他们的……母亲？！那个在他和白薇幼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人？！她不是抛弃了他们……她是被典当行抓走的实验品？！而他自己……这该死的“痕迹视觉”……也是实验的“副作用”？！
他存在的根基，他为之挣扎、为之付出一切的意义……轰然倒塌！他只是一场疯狂实验留下的、带着诅咒的残渣！他和妹妹的痛苦根源，竟然来自赋予他们生命的人，来自这个将人类存在当作燃料的恶魔组织！
“啊……啊啊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致痛苦、愤怒、绝望和被彻底背叛的狂暴情绪，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从白易的灵魂最深处猛烈爆发出来！他仰起头，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至极的嘶吼！那嘶吼在死寂的“深沙区”内回荡，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随着这声嘶吼，他按在基座凹槽上的右手，那只半透明的手掌，内部残留的、属于实验体后代的独特时尘印记，似乎被这极致的情绪彻底点燃！
嗡！！！
基座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暗金色光芒！整个“深沙区”空间剧烈震动！悬浮的光幕瞬间被扭曲、撕裂！无数被封存的、痛苦的实验体记忆碎片、冰冷的实验数据、警告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涌入他紧握在左手的“深沙之种”中！“深沙之种”内部的银色纹路爆发出灼目的光芒，变得滚烫！
与此同时，沙核外部，终极防御系统的警报达到了顶点！整个虚拟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崩塌！刺目的红光吞噬了一切！
旧港指挥中心，方哲面前的监控屏幕瞬间被一片刺眼的雪花和红色的“连接中断”覆盖！代表白易和林桐的生命信号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
“不——！”方哲一拳狠狠砸在控制台上，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深沉的痛苦。
沙核内部，入口合拢的“深沙区”外，狂暴的能量乱流中，林桐的身影被彻底淹没……
“深沙区”内，暗金色的光芒缓缓熄灭。基座恢复了冰冷古朴的模样。白易瘫倒在基座旁，一动不动。他的右手无力地垂落，掌心焦黑一片，残留着灼烧的痕迹。那只手……似乎比之前更加透明了，近乎完全消散。
只有他紧握的左手中，那枚“深沙之种”依旧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光芒。它完成了最终的刻录，承载了“恒沙计划”最黑暗的真相，也承载了白易灵魂被彻底撕裂后的……死寂余烬。
真相的代价，是毁灭。希望的种子，在灰烬中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