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防狼喷雾与魔将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时间在死寂中凝固。
谢无妄就站在那片被暴力清场的“净土”中央,玄色衣袍的下摆甚至没有沾上一粒尘埃。他脚下是堆叠如小山般的、被玄冰彻底冻结的深渊蠕虫冰雕,晶莹剔透的黑色冰壳里,那些黏糊糊的躯体、狰狞的口器、还有最后时刻的惊恐都清晰可见,构成一幅诡异而恐怖的静物画。
他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羽在惨绿色的幽光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苍白修长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离他最近的一座蠕虫冰棺。指甲与坚冰碰撞,发出细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叩、叩”声。
每一下,都像敲在林妙妙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
“解释。”冰冷的声音直接在她空白的脑海中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比咆哮更令人窒息。
解释?解释什么?解释她为什么没扫干净地?解释她为什么搞出这么大动静?还是解释那盆正在角落里用破锣嗓子深情演唱《爱情买卖》的仙人掌?!
林妙妙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冻住了。她僵硬地转动眼珠,视线扫过自己刚刚“打扫”出的那片直径不到两米的可怜“净土”,再看看周围依旧灰海无边的狼藉,以及那堆成了小山的蠕虫冰雕……巨大的求生欲让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滋…宿…主…心跳…过速…滋滋…建议…启动…终极…甩锅…术…滋滋…】
甩锅?对,甩锅!甩给谁?工具?虫子?仙人掌?还是…魔宫本身?!
电光火石间,林妙妙福至心灵!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吸进满鼻腔的灰尘,呛得她一阵咳嗽),用尽毕生的力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濒死的哀鸣,而是充满了“专业社畜”的痛心疾首和…无辜?
“尊…尊上!”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要是腿软撑不住了),双手却高高举起,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她揉得皱巴巴、还沾着泪痕和灰尘的《魔宫清洁工生存指南(残缺版)》!
“属下…属下冤枉啊!”她扯着嗓子,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尖锐变调,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但这次她强行把它们转化成了悲愤的控诉,“属下…属下严格按照《指南》要求,午时前抵达东偏殿!可…可这环境…这环境它严重超标啊!灰尘浓度初步估计超过安全值三千个百分点!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清洁工作,这是…这是灾难现场重建!”
她一边哭嚎着,一边用颤抖的手指用力戳着指南上那行勉强能看清的“灰尘超标…喂深渊蠕虫”的字样,又猛地指向角落里那堆蠕虫冰雕:“您看!您看啊!深渊蠕虫都看不下去了!它们!它们这是自发的…对!是自发的环境监察行为!结果…结果因为现场环境过于恶劣,粉尘爆炸风险过高,它们…它们操作不当,引发了…引发了小范围的…地质扰动!对!地质扰动!”她越说越顺口,把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硬生生掰成了“安全生产事故”。
“而且!”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证据,猛地从怀里(其实是系统空间里)掏出那本比砖头还厚的、字迹糊成一团的《指南》,哗啦啦翻到后面某个布满大片乱码的区域,手指哆哆嗦嗦地点着其中一小块勉强能认出的字:“您看!这里!《指南》第…第不知道多少条明确写了!一切因…因不可抗力导致的损失…魔宫…概不负责!这…这灰尘浓度超标、深渊蠕虫操作不当、地质结构不稳定…这…这都是妥妥的不可抗力啊尊上!”她哭得声泪俱下,鼻涕都快流出来了,整个人狼狈又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属下…属下真的尽力了!您看!您看属下打扫出来的这片区域!”她指着自己身后那片可怜的、直径两米的“净土”,“在如此极端恶劣的工作环境和如此…如此富有挑战性的工具条件下(她怨念地瞥了一眼旁边安静如鸡的咬人扫帚和尖叫抹布),属下依然克服万难,在午时前完成了…完成了这片核心示范区的清洁工作!这…这充分证明了属下的工作态度和能力!以及…以及当前魔宫清洁工作流程中存在的巨大优化空间!”
她一边哭诉,一边手忙脚乱地从系统空间里掏出那份新手礼包附赠的、她刚才在绝望中胡乱写了几笔的《魔宫能耗优化方案(草稿)》。那所谓的“方案”其实就是一张破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词:“除尘术法”、“外包”、“自动清洁傀儡(便宜货)”,旁边还画了个哭脸。
她像献宝一样,把这张破纸连同那本厚厚的《指南》一起,高高举过头顶,朝着谢无妄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和破罐破摔的悲壮:“尊…尊上!属下斗胆…斗胆恳请!拨付专项资金!升级清洁设备!优化…优化工作流程!这…这不仅是为了提升魔宫环境质量!更是为了…为了广大深渊蠕虫同胞的生命安全着想啊!”
【滋…宿…主…甩锅…技…能…点…满…滋滋…逻辑…自洽…度…30%…滋滋…谢无妄…情绪…波动…滋…无法…检测…】
整个东偏殿只剩下仙人掌那荒腔走板、卡着电流的歌声还在顽强地回荡:“…爱情…不是…你想卖…滋…想卖…就能卖…”以及林妙妙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谢无妄敲击冰棺的手指,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他依旧垂着眼睑,看不清表情。那身玄色的衣袍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深渊。他没有看林妙妙举过头顶的破纸和破书,也没有看那堆蠕虫冰雕,更没有看角落里唱歌的仙人掌。
他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极其平静地,落在了林妙妙那张糊满眼泪鼻涕灰尘、写满了“我很冤我很努力我很怕死”的脸上。尤其是她额头上那点之前被他一键净衣术清理后还残留的淡淡红痕。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在林妙妙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威压碾碎成渣的时候——
轰隆!
东偏殿那两扇厚重的、布满扭曲浮雕的黑色金属大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暴力撞开!沉重的门板砸在两侧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何人胆敢在无妄宫喧哗!惊扰尊上?!”一声如同滚雷般的暴喝炸响,带着浓重的血腥煞气!
伴随着吼声,三道极其魁梧、散发着恐怖魔气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堵在了门口!为首一人身高近丈,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狰狞角质铠甲,头盔下只露出两点猩红跳动的火焰。他手中提着一柄巨大无比、缠绕着黑色电光的狼牙棒,仅仅是站在那里,狂暴的威压就搅得殿内尘土飞扬!
他身后两人同样气势汹汹,一个手持布满锯齿的骨刃,一个周身环绕着惨绿色的毒雾,皆是面目狰狞,魔气冲天!
是魔宫的巡逻魔将!显然是被刚才的“地质扰动”(蠕虫暴动)和持续的噪音(仙人掌唱歌+林妙妙哭嚎)惊动了!
三双充满暴戾和杀意的魔瞳,瞬间就锁定了大殿中央唯一的“异类”——那个穿着破烂弟子服、跪在地上、手里还举着破纸破书、哭得稀里哗啦的弱小人类!
“卑贱人族!擅闯魔宫重地!找死!”为首的红甲魔将眼中红光大盛,根本没看清殿内具体情况(主要是谢无妄的气息完美内敛,如同背景),巨大的狼牙棒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狂暴的黑色电光,如同陨星般朝着林妙妙的头顶就狠狠砸了下来!这一棒要是砸实了,别说林妙妙,就是她脚下的黑石板都要化作齑粉!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速度太快!距离太近!威压太恐怖!林妙妙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瞳孔里只剩下那急速放大的、缠绕着毁灭电光的狰狞棒头!
【警告!滋…致命…攻击…锁定…滋滋…防御…不可…能…滋滋…建议…使…用…商…城…】
商!城!
求生的本能超越了恐惧!在狼牙棒带起的罡风已经撕扯到她头发丝的前一刹那,林妙妙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兑换!兑换那个新手礼包之后她一直没敢碰的、价格高达50救赎值的【强效防狼喷雾(魔尊特供版)】!管它有没有用!死马当活马医!
意念疯狂下达指令!
【兑换…滋滋…成…功…物品…发放…至…宿主…右手…】
一个沉甸甸、冰凉凉、造型极其简陋、像个生锈铁皮罐子的东西瞬间出现在林妙妙紧握的右手中!罐体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几个几乎看不清的符文,勉强能认出是“强效防狼”几个字。
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根本没有任何瞄准的空间!在狼牙棒即将吻上她天灵盖的瞬间,林妙妙凭着本能,闭着眼睛,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喷口朝着上方那团笼罩而下的恐怖阴影,狠狠按下了喷头!
噗嗤——!!!
预想中的强力喷射没有出现。
喷雾罐只是发出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如同漏气般的轻响。
然后……
一大蓬极其稀薄的、闪烁着梦幻般七彩光芒的……雾气?或者说是光尘?如同节日里最廉价的烟花,软绵绵、慢悠悠地从那个生锈的铁皮喷口里……飘散了出来。
没有刺鼻的气味,没有强劲的冲击力,只有稀薄的、如同肥皂泡般绚丽的七彩雾气,飘飘荡荡,迎着那裹挟着毁灭力量的狼牙棒,以及红甲魔将那狰狞的面孔,温柔地……糊了上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慢放键。
气势汹汹的红甲魔将,那狂暴砸落的狼牙棒,在接触到那层稀薄七彩雾气的瞬间……
动作猛地一滞!
他那双跳动着暴戾红光的魔瞳,在七彩雾气糊脸的刹那,极其诡异地……呆滞了一下。
紧接着,在所有人(包括林妙妙自己)难以置信的目光中——
“阿……阿嚏!!!”
一声惊天动地、震得穹顶灰尘簌簌落下的巨大喷嚏,猛地从红甲魔将那张隐藏在狰狞头盔下的嘴里爆发出来!
喷嚏带来的巨大后坐力,让他那魁梧如山的身躯猛地向后一个趔趄!手中那柄势大力沉、缠绕着恐怖电光的狼牙棒,竟然……脱手了!
沉重的狼牙棒擦着林妙妙的头皮呼啸而过,“轰隆”一声巨响,狠狠砸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黑石地板上!坚硬无比的黑石板瞬间被砸出一个布满蛛网裂纹的大坑,碎石飞溅!
而红甲魔将本人,在打了一个地动山摇的喷嚏之后,巨大的身躯晃了晃,竟然……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脚步虚浮地向后踉跄了两步!他那覆盖着熔岩角质的脸上(虽然看不清),似乎浮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混合着茫然、眩晕和…想笑的诡异表情?
他身后那两个正准备冲上来的魔将也傻眼了,硬生生刹住了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平日里凶威赫赫的老大,被一团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七彩雾气喷了一下,就打了个惊天喷嚏,连武器都丢了?!
整个东偏殿再次陷入一种比刚才更加诡异的死寂。
只有角落里,那盆尽职尽责(?)的仙人掌,还在用跑调的破锣嗓子深情演唱着:“…让我挣开…滋…让我明白…滋…放手…你的…爱…滋滋滋…”
林妙妙保持着高举防狼喷雾罐的姿势,整个人都石化了。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荒诞绝伦的一幕,大脑彻底宕机。
这…这就是价值50救赎值的“强效防狼喷雾(魔尊特供版)”?!这玩意儿防的哪门子狼?防的是尴尬癌吧?!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林妙妙僵硬地、一寸寸地转动脖子。
只见大殿中央,一直沉默如深渊的谢无妄,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正平静无波地看向她……和她手中那个还在冒着稀薄七彩烟气的、生锈的铁皮罐子。
他的目光,似乎在那罐子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又扫过那个还在打喷嚏、脚步虚浮的红甲魔将,最后,重新落回林妙妙那张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干了什么”的呆滞脸上。
然后,在所有人(魔)的注视下。
谢无妄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极其随意地、对着林妙妙的方向,轻轻一弹。
咻!
一股微不可查的冰冷气流拂过。
林妙妙只觉得右手猛地一震!
那个还在冒着七彩烟气的生锈铁皮罐子,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操控着,瞬间从她僵硬的手中挣脱,划过一道精准的抛物线——
噗嗤!
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塞进了那个还在揉着鼻子、一脸晕乎乎的红甲魔将……因为打喷嚏而张开的、布满獠牙的大嘴里!
“唔?!唔唔唔——!”红甲魔将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发出惊恐而沉闷的呜咽,巨大的手掌徒劳地去抠嘴里那个硬邦邦的铁罐子。
谢无妄像是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缓缓收回手指,宽大的玄色袖袍拂过冰冷的空气。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最后瞥了一眼角落里依旧在引吭高歌的仙人掌,然后,目光重新落在跪在地上、已经彻底傻掉的林妙妙身上。
冰冷的声音再次直接在她空白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又像是在下达一个新的、更加令人绝望的命令:
“工具。”
“学会控制。”
“下次,塞你嘴里。”
话音落下,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偏殿、堆叠的蠕虫冰雕、一个嘴里塞着罐子疯狂挣扎的魔将、两个呆若木鸡的同伴、一盆唱着《爱情买卖》的仙人掌……
以及一个跪在废墟中央、手里还残留着防狼喷雾冰冷触感、灵魂仿佛已经出窍的林妙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