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冰层下的警钟
午餐时间，食堂人声鼎沸。
沐玄一端着餐盘，沿着相对拥挤的过道走向角落。他步伐稳定，眼神平视前方，大脑却在后台处理着早上关于魂力消耗模型的演算。
突然，侧后方传来惊呼和碗碟碰撞声！一个端着滚烫海鲜汤的学员被旁边人无意撞了一下，身体失衡，满满一大碗冒着热气的浓汤，朝着沐玄一的左肩泼洒而来！
沐玄一内心：“事件：突发物理撞击连锁反应。威胁源：高温液体（约95℃）。轨迹预测：抛物线，落点区域：左肩至左臂。规避方案：最优解——右移半步，身体左转15度，重心后移。执行优先级：最高。”
思维指令下达的瞬间，身体如同精密的机器般启动！
他右脚极其自然地向右前方踏出半步，身体以左脚为轴心向左微转，上半身后仰，动作幅度极小却精准无比！
滚烫的汤汁带着热气，几乎是擦着他的左臂衣袖泼洒而过！
与此同时，应激流转的死亡魂力在体表形成一层无形的冰冷力场！
嗤嗤…
汤汁在靠近他身体尺许范围时，温度骤然暴跌！部分汤汁甚至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白色冰晶，混着温热的液体一同洒落在地！
“啊！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撞人的学员和端汤的学员都吓傻了，脸色煞白，看着沐玄一连连道歉，生怕这个气息恐怖的“怪物”发怒。
沐玄一内心：“事件处理：规避动作执行成功。损伤：零。责任方：后方学员A（碰撞引发者）。威胁等级评估：无（非主观恶意，无后续攻击意图）。处理方案：无需追责，继续原定行动。”
他没有愤怒，没有惊吓，甚至没有一丝“幸好躲开”的庆幸。他看向两人的眼神，纯粹是基于逻辑判断后的观察确认——确认对方是否构成后续威胁（结论：否）。
但这纯粹观察性的、剥离了所有人类情感的眼神，在对方看来却如此冰冷、空洞得如同深渊凝视，让他们瞬间如坠冰窟，僵在原地。
沐玄一收回目光，端着餐盘，步伐未停地走向预定的角落空位，继续思考刚才被打断的魂力模型参数。
这一幕，清晰地落入不远处胡列娜和邪月的眼中。
“好快…好精准…就像提前预知了一样。”
邪月低声道，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凝重。这种反应已经超出了“敏捷”的范畴。
“不仅仅是快和准…”胡列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美眸紧紧锁定沐玄一走向角落的背影，“他刚才的眼神…邪月，你看到了吗？没有生气，没有惊吓，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就像…就像处理掉了一粒偶然飘落的尘埃。”
这种绝对的、非人的平静，让她感到一种比焱的狂暴火焰更深邃的寒意，同时也产生了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欲。
“他像一块冰…一块会思考、会行动的冰。”她端起自己几乎未动的餐盘，对邪月道：“哥，我去会会这块‘冰’。”
胡列娜在沐玄一对面的位置坐下，脸上重新挂起那极具亲和力和魅惑感的微笑，仿佛刚才的观察从未发生。
“喂，新来的。”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一个人吃饭多无聊？认识一下，我叫胡列娜，这是我哥哥邪月。”
邪月也端着盘子坐在了胡列娜旁边，对沐玄一点了点头，眼神锐利依旧。
沐玄一抬起头。胡列娜的容颜堪称绝色，笑容明媚如阳光。信息处理：交互对象：胡列娜（黄金一代核心，精神控制系，潜力巨大）。交互对象：邪月（强攻系，威胁等级：高）。行为分析：主动接触。动机推测：信息收集（70%）、价值评估（20%）、建立初步联系/施加影响（10%）。应对策略：基础信息交换，保持观察。
没有惊艳，没有前世记忆带来的特殊悸动，甚至没有一丝面对“名人”的紧张。
他只是平静地接受这个“交互事件”的发生。沉默了几秒，他用一种平稳、清晰、如同电子合成音般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回答：“沐玄一。”
名字似乎只是一个必要的识别标签。
夜色如墨，教皇殿旁的专属静室。
“感觉如何？”鬼魅如同从墙壁的阴影中渗出，无声无息地浮现。
“环境变量复杂度提升37%。信息熵显著增加。社交交互消耗时间资源，效率低于预期。”
沐玄一回答，语气平稳，如同在汇报一份观测日志。
“呵。”
鬼魅的笑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飘忽。
“看来‘它’在你灵魂中扎根的深度，比我想象的更为彻底。”
沐玄一漆黑的眼眸转向鬼魅，带着纯粹的询问意味。
“死亡…”
鬼魅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带着洞穿灵魂的冰冷。
“是这世间最强大的规则，也是最无情的。它不似火焰般张扬暴烈，也不似雷霆般声势浩大。它无声无息，如寒雾弥漫，渗透、冻结、最终…同化一切。”
鬼魅的身影在阴影中似乎晃动了一下，那深渊般的气息让室内的光线都黯淡了几分。
“你的思维依旧敏锐，沐玄一，甚至比常人更加高效、精准。因为你剥离了所有无谓的‘噪音’——那些名为情感、冲动、恐惧、狂喜的干扰项。它们在你的逻辑处理器中，被判定为冗余。”
鬼魅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沐玄一的皮囊，直视他那被冰封的核心。
“但这真的是进化吗？还是一个精致的陷阱？”
鬼魅的身影似乎更近了一步，带来的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
“一个绝对理性、绝对冷静，却也绝对孤寂的…工具？教皇冕下需要的，是一个能掌控死亡力量、为武魂殿开疆拓土的绝世天才，而不是一柄被死亡彻底同化、失去了所有温度与自我意志的‘镰刀’本身！”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交击般的锐利。
“记住，力量存在的意义，是服务于掌控者的意志！若你连‘自我’的存在都感觉不到，连‘我是谁’都成了冰冷的逻辑符号，你又凭什么去掌控这柄收割生命的‘死神之镰’？你只会成为它延伸的肢体，一件有思想的兵器！当你的意志被力量彻底磨灭时，你，便不再是你。”
鬼魅的话语，如同亿万载不化的玄冰凝聚成的重锤，狠狠砸在沐玄一那被冰封的思维深潭之上！
自我？温度？工具？意志？
这些概念在他高效运转的冰冷逻辑中，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它们显得有些…冗余？难以量化？然而，鬼魅话语中蕴含的核心逻辑却如闪电般击中了他：失去对“自我”的感知与锚定，等同于丧失对力量的最终控制权！沦为傀儡的风险概率：极高！
“控制不住自身的气息，只是最表层的失控。”
鬼魅的声音恢复了飘忽，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丝毫未减。
“更深层、更致命的失控，在于灵魂的迷失。在这绝对的‘死寂’中，找到并死死锚定属于‘沐玄一’的那一点本源‘生机’！否则，万劫不复。”
他枯瘦的手掌挥动，数道由精纯暗影能量构成、迅捷如风的鬼影在静室内无声生成。
“今晚训练目标不变：精准切割它们的核心能量节点。”
鬼魅的身影缓缓退入阴影，只留下最后一句指令，如同烙印刻入沐玄一的意识：“但在每次攻击命中的瞬间…尝试去‘感觉’——不是计算，是‘感觉’——你的手指握住镰柄时，那粗糙骨质带来的摩擦感…或者…你下一次呼吸时，空气流过鼻腔，那一丝微弱的…温度。开始！”
训练骤然开始！暗影鬼影无声尖啸，从四面八方扑来！
沐玄一握紧手中冰冷的死神之镰，眼神瞬间进入绝对的专注状态。
他在鬼影交织的死亡之网中穿梭、格挡、闪避，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核心节点。攻击！镰刀划破暗影，精准地命中！
“核心节点破坏…确认。手指触感反馈：骨质纹理…压力系数…无异常…”
他试图按照鬼魅荒诞的要求去“感觉”，但反馈回来的，依旧是冰冷的、客观的物理参数。呼吸的温度？空气进入肺部…是凉的。
感觉？
这个词本身，在他此刻被死亡气息深度浸染的思维里，都显得如此陌生而遥远，如同试图在绝对零度中点燃火苗。
然而，鬼魅那如同诅咒又似预言的话语，如同投入这潭名为“沐玄一”的深水的第一颗石子。
那微弱却持续扩散的涟漪，第一次让这潭似乎亘古不变的死水，“意识”到自身可能正在向永恒的寒冰转化。
找回那虚无缥缈的“感觉”，守住那点象征着“生”的微弱“生机”，成为了比在鬼影中精准切割更艰难百倍、却也至关重要的修行。
学院的生活是表象的磨刀石，而这黑暗中的静室，才是他真正对抗“死亡”同化、寻找“自我”存续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