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禁区
研究所资料室那场火药味十足的「咸猪手」闹剧后，采访气氛尴尬至极。沈默被李教授同情的眼神和实习生小刘憋笑的样子搞得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把剩下的采访做完。虽说挖到了“净海”计划和奇怪信号的关键线索，但穆子薇那带刺儿的眼神跟根针似的扎在他背上，让他坐立难安。
“沈记者，”采访结束时，李教授一边收拾资料一边说，“光看文件没用。你想弄清楚‘3号区’的怪事，光靠这些报告和模糊数据可不行。得去现场看看，瞧瞧那片遭了瘟的海。”
沈默眼睛一亮：“教授，您是说……”
“我虽说退休了，可在研究所还有点面子，能借到一艘小科考快艇。”李教授眼里闪过股子冒险的劲头，“而且我知道条老航线，能避开巡逻，摸到‘3号区’边上。不过风险不小，那儿早被东海城亲卫队划成禁区了，闯进去没好果子吃。”
“我去！”沈默想都没想就应了。他心里对真相的渴求盖过了一切，连风险都顾不上想。小刘也赶紧跟着表态：“默哥，我也去！”
李教授点点头，看向门口，有点无奈地说：“恐怕……还得带上她。”
门开了，穆子薇冷着脸走进来，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冲锋衣，背着采样包，马尾扎得倍儿精神，看着又专业又不好惹。她压根没看沈默一眼，直接跟李教授说：“李老师，船备好了，随时能走。‘3号区’边上那个断锚链的观测点，我觉着最后一次怪声纳信号就在附近，得去采点水样和泥沙做检测。”她语气冷静又专业，就跟刚才的冲突压根没发生过似的，除了把沈默当空气。
“好，子薇，辛苦你了。”李教授点点头，又跟沈默和小刘介绍，“这是穆子薇研究员，咱们的生物和声纳专家。技术上听她的。”特意强调“技术上”，想缓和下气氛。
沈默硬着头皮开口：“穆研究员，这回麻烦你了。”
穆子薇这才斜睨他一眼，嘴角扯出个没温度的笑：“沈记者客气了。我就是为了工作，想弄清楚真相，省得有人听风就是雨……或者为了别的目的，瞎传消息吓人。”话里话外都是刺，明里暗里戳沈默之前的“咸猪手”和可能“夸大其词”的报道。
沈默被噎得脸发烫，想反驳又看见李教授使眼色，只好把话咽回去。他算是见识到这“小辣椒”的厉害了。
小刘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四个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着开车到了东郊的小码头。一艘六来米长的旧快艇“海鸥号”停在那儿，虽说旧但保养得还行。
上船后，发动机轰鸣着打破了闷热的空气，李教授驾驶着快艇朝着泛着褐绿色的海面冲去。越往外海开，空气里的咸腥味越重，还混着股子金属锈和烂鱼虾的怪味。海水颜色越来越深，水面漂着层泛油光的泡沫，看着就瘆人。
穆子薇坐在船头，拿着 GPS和声纳屏，神情专注地报着航向。她动作利索，操作专业，就是全程当沈默透明人，只跟李教授低声说两句。
沈默拿着望远镜和辐射检测仪，警惕地盯着海面和天空。他发现这片海怪得很，连海鸟和鱼都看不见，死气沉沉的。辐射检测仪数值虽说没超标，但比别的地儿高不少，滴滴声听得人心慌。
小刘负责记录航线和拍照，又紧张又兴奋。
“左转 15度，减速。”穆子薇突然喊，声音绷紧了。她盯着声纳屏，眉头皱得老高，“快到了。声纳显示底下有大裂缝……跟‘3号区’边缘对上了。等等……这背景噪音……”
沈默赶紧举起望远镜。远处海平线上，有道深色的水线，像道伤疤似的划开海面。那就是“3号区”的边界。
可就在快艇要靠近时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炸开！伴随着引擎轰鸣，一艘东海城亲卫队巡逻艇冲了出来，比“海鸥号”大了好几圈，船头的机枪口黑洞洞的，看着就吓人。艇身上“禁止靠近”的红牌子格外扎眼。
巡逻艇上的喇叭响了，声音又冷又硬：
“前方是东海城防卫管理禁区！请马上掉头！重复！马上掉头！不然就不客气了！”
小艇上的人都被这气势压得喘不过气。
“唉！”李教授脸色变得难看。
穆子薇赶紧关了主动声纳，只留被动接收，有些不甘心的说：“李老师，我们还是掉头吧。”
沈默看着近在眼前的禁区，再看看巡逻艇上的亲卫队队员和枪口，心里憋得难受。真相就在那片被封的海里！他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李教授架着“海鸥号”在海面上划出个大圈，引擎轰鸣着往回开。巡逻艇跟着走了一段，确认他们离开后，才消失在海平面。
回去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更压抑。希望就在眼前没了，还被枪口指着赶回来。穆子薇默默收拾仪器，嘴唇抿得紧紧的。沈默盯着禁区方向，一句话不说。只有小刘偷偷拍了几张巡逻艇的照片。
傍晚回到码头，四个人啥都没捞着。穆子薇拎起包，跟李教授说了句“我尽快分析数据”，看都没看沈默就走了。
沈默和小刘开车回城区。沈默心里窝着火，既气被封锁的真相，又气穆子薇对他的偏见。他拒绝了小刘吃饭的邀请，直接回了爸妈家。这会儿他就想闻闻家里的烟火气，冲冲身上的晦气。
一进门，熟悉的饭菜香飘过来，暂时盖过了海腥味。老妈于素梅端着红烧鱼从厨房出来，老爸沈建国乐呵呵地摆碗筷，电视里播着本地新闻，还是那熟悉的调调。
“默啊，回来啦？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鱼。”
于素梅招呼着，一眼就看出儿子不对劲，“咋了？工作不顺心？还是跟张老师有戏了？”她永远忘不了催婚大业。
“没事，妈。”
沈默挤出个笑，洗了手坐下，“跑了一天，累了。”
沈建国给他倒了杯水：“累了就多吃点，你妈特意给你做的。”
一家人吃饭时，于素梅又开始唠叨，从沈默的黑眼圈说到证书更新，再到隔壁王阿姨新介绍的姑娘。沈默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神时不时瞟向电视。
新闻主播报道着：
“……今天下午，东海城近海发生多次小地震，震源浅。是地质活动引起的，大家别慌。不过浅源地震可能引发海啸，沿海居民注意预警……”
画面切到海浪汹涌的航拍，还有研究学者在分析预警机制。
“海啸？”于素梅筷子停下了，满脸担忧，“今天的震动果然是地震？还可能有海啸？这可咋整！老沈，咱们这楼安全不？”
沈建国拍拍老伴的手，还是乐呵呵的：“别自己吓自己。人家都说概率小，这楼可是按抗八级地震盖的，结实！快吃饭。”
沈默却盯着电视，嘴里的饭都没味了。小地震？地质活动？
扯犊子！
他今天在海上，明明感觉到那震动是从深海里来的，闷声闷气的！根本不是什么自然现象！
封禁区肯定不只是因为核废料！他们肯定知道啥！
“默啊，发啥呆？快吃！”于素梅的话把他拉回现实。
沈默低头扒拉饭，心里却翻江倒海。电视里轻描淡写的“小地震”和“海啸风险”，在他耳朵里就像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