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赚两笔

日子一天天过，林童在西市的小摊算是稳了下来。有了第一天的摸索，这几天再支开那简陋的油布摊子时，手脚也麻利了许多。吆喝起来，虽然谈不上多响亮，但那股生涩劲褪去了不少，带上了点摆摊老油子的圆滑。

“新到的净身皂啊！一搓泡泡多，洗得干净不黏糊！”

“看看南洋的雪盐！白亮没沙！”

“驱蚊香饼有货啦！点上它，蚊子绕着走，囫囵觉睡到大天亮！”

这些词儿，他边卖边琢磨，越说越顺溜。尤其那肥皂演示“掌心冒泡”的法子，屡试不爽。那雪盐的卖相也确实好，在一堆泛黄带杂的土盐粒里，白的扎眼。

生意自然比不上开张那天看热闹的人多，但也细水长流。赶早市的、买菜的大娘、附近铺子里出来透气的小伙计……总有人被他的东西吸引。昨天买过一块皂的酱菜汉子今天又来买了袋盐，顺便还问了句香饼能不能挂茅草棚里熏蚊子。林童估摸着说试试，回头问问南洋亲戚那东西有没有这个用法，惹得汉子嘿嘿笑。

快到晌午，林童算了算。几块皂卖了，盐也销了大半，香饼卖了两块。沉甸甸的铜钱加碎银子塞进怀里，压着肋骨，却暖烘烘的。他低头看了看油布上还剩的两块皂和一块香饼，又摸了摸怀里实打实的几百文钱，心里估摸着，够吃三天的热乎饭钱了。烧饼油条管够，说不定还能加碗豆花，或者要碟小咸菜。在这陌生的地方，能吃到一口热食，就是最大的安稳。

一股轻松感悄然弥漫开来。从穿越那天的濒死挣扎，到笨拙开张的忐忑，再到今天这份不多不少、却实实在在靠双手挣来的踏实。绷紧的弦稍微松了一点。

“收了吧。”他对自己说，又像是安慰那个曾经在实验室里为数据焦虑的博士生涯。“来这儿几天了，连这条街长啥样都没看全乎呢。”一股新鲜劲儿涌上来，夹杂着对这座几百年时空外古都的好奇。

他手脚麻利地卷起油布，把剩下的货包好背在背上，对旁边几个熟脸的摊贩点点头，挤进了人流。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空气中飘着饭菜香、汗味、牲口粪便和尘土混合的气息。林童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眼睛像个贪婪的镜头，捕捉着眼前的一切。

他走过飘着油香的烧饼炉子摊，走过热气腾腾、锅盖被蒸汽顶得噗噗作响的包子铺。走过卖针头线脑、顶针碎布的小摊，摊主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穿针引线的手指灵巧得让人眼花。走过堆满竹编簸箕、藤条筐的小摊，旁边一个大汉正埋头编着一个篾条，手指翻飞。

前面路口围着一小圈人，隐约能听到铜锣和吆喝声。他挤过去一看，原来是个打把式卖膏药的。一个精瘦的汉子赤着上身，手里攥着根碗口粗的木棍往自己背上猛敲，梆梆作响，引得周围人阵阵喝彩（也不知道真假）。旁边有个老头举着个小木盒，唾沫横飞地吆喝自家祖传跌打神药。林童看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街角一个穿着破烂袈裟、看不出是真和尚还是假行者的老头盘腿坐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布，上面摆着个裂口的破木鱼和几枚铜钱。老头闭着眼，嘴唇无声地动着，似乎是在念经。林童心知这是变相乞讨，没多停留。

再往前，路过一个小茶摊，茅草棚子下摆着几张矮脚桌凳。几个穿着短褂的脚夫模样的汉子正围坐，捧着粗瓷大碗喝苦涩的土茶，大声说笑着什么，唾沫星子在午后的光线里飞舞。林童也被勾起了喝茶的欲望，摸了摸怀里的钱，还是没进去——他现在要省。

他沿着不那么热闹的街巷继续溜达。两边的房子明显陈旧了许多，不少泥坯墙皮剥落，露着里面的麦秸秆。偶尔有几家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围墙高高耸起，墙头探出几丛绿叶或几枝枯丫，透着拒人千里的神秘。青石板路被无数双鞋底和车辆磨得坑坑洼洼，缝隙里长出顽强的青草。

转进一条更窄的巷子，尽头处似乎人声更嘈杂些。他循声走去，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比昨日西市摊棚区更大、也更杂乱的露天场地铺展开来。像是废弃的一块地，没有固定摊棚，全是地摊！各色各样的破烂玩意儿堆在地上，摊主们或蹲或坐或站，有嗓门洪亮吆喝着的，也有像他昨天一样，眼神茫然等着生意的。卖旧家具的、卖锅碗瓢盆裂了口的、卖断柄锄头烂镰刀的、卖破旧书籍账册的、甚至还有些石雕兽骨、不知名的金属疙瘩……陈旧、混合着尘土和铜锈的铁腥味是这里的主调，混杂着一点淡淡的霉味。摊贩的神情也各不相同，精明的、木然的、带着点江湖气的。

“这就是夫子庙这块有名的破落市了吧？”林童听说过，这里三教九流汇聚，是个捡破烂也是捡宝贝的地界。他放慢脚步，眼睛亮了起来，饶有兴致地在一个个摊位前蹲下来细看。这里大多是些寻常日用旧物，蒙着厚厚的灰。他看到几个摊位上有些破碎的瓷片，颜色倒是青白或者黄绿，边缘锋利，一看就是打碎的。摊主也浑不在意，胡乱堆在角落，和一堆生锈的铜钱混在一起，按堆或者按分量卖。

他走过一个角落里的小摊，摊主是个蔫头耷脑的老头，坐在小板凳上打瞌睡。摊子上东西更少，更破。几片沾着泥的破瓦片，几个豁口的粗陶碗，几个锈蚀成疙瘩的铜器零件，还有一个被布头半遮着的铜饼子。

林童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铜饼子上。它约莫成人巴掌心大小，圆形的，边缘有些磕碰和磨损，黑黢黢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脏污的绿锈和泥垢，几乎看不清原本模样。中间似乎有个钮？连根断茬都没了。但一种奇怪的感觉吸引了他——也许是那隐约的圆形，也许是埋在泥污下露出的极其细微的一线反光？

他蹲下身，拿起旁边一片青白色的碎瓷片看了看，又放下。指尖装作不经意地拂过那铜饼子，冰凉的触感。他心念一动：这系统也不知道能不能查这东西是啥。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深藏脑海里的系统界面瞬间刷新：

[物品接触]

[材质扫描：青铜合金(铜锡铅比例稳定)]

[形制特征：古式素面圆钮…]

[工艺分析：失蜡法铸造，范线清晰…]

[年代信息：…风格特征指向南宋晚期…]

[保存状态：中度锈蚀，钮部断裂遗失，本体完整度较高。]

[初步估价：南宋民间实用铜镜，收藏价值较低，但铜质工艺尚可，系统评估价值当代白银 1.8 ~ 2.2两，或现金2500元左右]

南宋铜镜？！林童心头猛地一跳！虽然系统评价是民间用、价值不高，但能值一两多银子？现在它就在一堆破烂里无人问津！但是为什么系统要给两套货币系统？林童有些不解。

没来及细想，他又拿起旁边几块大小不一、颜色暗淡的碎瓷片，一片片摸过去。

[接触：青白瓷片]

[年代：北宋晚期至元早期磁州窑系民窑产品]

[价值：破损严重，修复意义极低，系统评估总计白银 0.15 ~ 0.2两。现金200元左右]

有门！破瓷片也值点钱！

那摊主老头被惊醒了，抬头看看林童，见他穿着普通，在破烂堆里挑挑拣拣，也提不起多大兴趣，懒洋洋地问：“小哥，看上啥了？”

林童指着那几片碎瓷片，还有那个盖在破布下的铜饼子：“阿公，这几块破瓷片……还有那个锈疙瘩，怎么卖？”

老头打了个哈欠，看了看那堆东西：“破瓷片不值啥钱，五文钱全拿走吧。那铜疙瘩……看着挺沉，以前是个镜背？锈得不成样子了，你要的话，给个十五文吧，当添头卖废铜了。”

二十文？废铜价？林童心算飞快。系统说加起来值差不多一两半多银子！换算成铜钱，那可是近两千文！

“这……”林童故意皱眉，拿起那个沉甸甸的铜镜背翻看，表面泥垢厚实，手感粗糙，“也太贵了吧？这镜子都烂成这样了，铜锈这么多，还能熔多少铜？阿公，一起给您十文吧，我拿回去敲着玩。”他把铜镜背翻扣在摊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

老头瞅了他一眼，又看看那堆没用的破烂，挥挥手：“算了算了，看你是个实在人，十五文，拿走拿走！破瓷片算送你的。”他觉得多赚五文也不错。

“成！多谢阿公！”林童爽快地数出十五枚铜钱递给老头。小心地把那沾满污泥、沉甸甸的铜镜背用布片包了几层放进自己的袋子，又把那几块颜色暗淡的青白瓷片仔细捡进去。

东西入手，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捡到宝了！虽然只是一点小漏。

他又在杂货市场逛了一阵，花几个铜钱买了点旧麻绳、一小块尚算柔软的油鞣布（处理皮革剩下的边角料）、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旧木盒子，材质普通，胜在没什么破损。

找了个人少些的角落，林童解开自己的布包袱皮铺在地上，将铜镜背和瓷片放在上面。他看着那黑乎乎的铜镜背，又看看旁边堆着的几块破瓷片。虽然好像可以直接兑换，但他还是很好奇这些到底是什么。

林童想起了系统里兑换清单末尾一项奇怪的玩意儿：【简易清洁检测组合（内含：弱酸溶液100ml /细绒布1 /放大镜1）】——0.2两。这东西他当时看到了，没太明白用途，只觉得很贵。现在……他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兑换！”他锁定那个套装，支付了0.2两。手心微微一沉，一个油纸裹着的小包凭空出现。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细口陶瓶（塞着木塞）、一块叠好的厚实细绒布和一个铜框镶嵌的单片放大镜。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旧木盒子，又用刚买的麻绳把它固定在那块油鞣布上，做成了一个简陋的展示垫加托盘。回想了一下高中的实验课，林童拿起那被污泥包裹的铜镜背，用小块的麻布沾了点水，极其小心地、一点点擦拭掉表面最厚的一层浮土和污垢。这个过程极其缓慢，生怕碰坏了锈层。

周围几个卖旧货或歇脚的摊贩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工具，然后在那块“废铜”上捣鼓。一个卖旧铁器的中年汉子凑近了些：“哟，小哥，捣鼓啥呢？那废铜疙瘩有啥好擦的？”

林童本来想走来避人，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了其他心思。他没抬头，专注于手里的动作，水擦掉浮泥后，铜镜背的形状更加清晰——圆钮的断茬处、镜背边缘一道浅浅的弦纹也隐约可见。他拿起那个陶瓶，打开塞子闻了闻，一股酸味。他极其小心地用一小块细绒布沾了非常微小的一点酸液，轻轻点涂在擦过的区域一小块——这里刚才有泥糊着，但下面似乎有点纹路？

嗤——

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气泡声音。

众人惊讶地看到，那一小块铜锈竟像遇到热油的雪，极其迅速地融化、脱落！露出了下面一层暗金色的铜质！更关键的是，那铜质上清晰地显现出几道纤细、柔美的曲线！像是花瓣的边缘！

“嗬！”旁边围观的一个卖旧字画的老者忍不住吸了口气，“底下有花头？”他推了推鼻梁上压根不存在的眼镜框，往前凑得更近。

林童心砰砰跳，知道效果出来了！他立刻停手，那酸液作用非常快，只用了一点点效果就很惊人。他换了一块干燥的绒布，将那处理过的一小块区域迅速擦拭干净，然后将那个单片放大镜举起来，对准了那块显露出纹路的地方，装模作样地仔细端详。

阳光透过放大镜汇聚的光点落在那片区域——这系统真没骗人嘿！

“这工……挺细啊……”老者眯着眼，努力也看过去，只见在放大的视野里，那几道显露出的线条流畅清晰，转折处圆润柔和，确实是精细的雕刻。“小哥儿，有点意思……”老者抚着自己的短须，眼中精光一闪，“那你这一堆‘破烂’，打算出手吗？价钱好商量。”

林童却笑着摇摇头，他意不在此：“老先生，我就随便看看，觉得有意思，买回去再琢磨琢磨。就是可惜这断钮……要是完整的就更好了。”他装作惋惜的样子收拾起东西。

周围的几个摊贩都被刚才那“点石成金”般的一手给震住了，窃窃私语起来。林童知道效果达到了。他收拾好东西，又随意逛了逛，才找了个没人的墙角蹲下。

他拿出那块铜镜背，在脑海里默念：“将此古物提交，兑换‘系统评估白银’。”

【扫描中…南宋晚期青铜镜背，品相完整度：70%，材质工艺尚可…】

【系统评估完成…估值：白银 2.0两。确认兑换？】

“确认。。。欸等等！两套货币系统的话，是不是有利差啊”脑海里隐隐约约想起本科时期学的经济学通识课，林童连忙将系统调出来看了眼现金兑银子的价格。

八块五一克！那一两就是四百多！那两千五值五两多。就是毕竟没写，不知道系统里面现金购买力怎么样...

思来想去，林童决定稳一手。

【兑换成功！兑换值：白银 2.0两已存入额度。】

【提示：宿主首次成功完成实体古物向系统白银的兑换交易！】

【是否提现？】

一连串提示音在林童脑海中想起，手中的铜镜已经消失不见。

提现么。。。先提一个试试。

几乎在提示结束的同时，林童感觉口袋里微微一沉。他伸手进去一摸，摸出了一枚沉甸甸、崭新的小银锭，银光闪闪，底下还刻着“壹两”的字样！

嘶——！

林童看着手里的小银锭，又看看地上那几块不起眼的、加起来值个小数目的碎瓷片，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刚才那摊主老头眼中当废铜卖的玩意儿，转眼间，就变成了足足二两纹银！净赚一两多银子！而且是立刻到手的、系统认可的硬通货！

虽然好像提现的这一块只能在这里花。

林童感觉隐隐约约摸到了系统的货币逻辑。

巨大的惊喜过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太招摇。他立刻将剩下的几块破瓷片也提交兑换了。

【收到：北宋晚期-元早期民窑瓷片…残缺度高…】

【系统评估完成…估值：白银 0.18两。确认兑换？】

“确认！”蚊子腿也是肉！但这次林童尝试了兑换现金。很奇怪，兑换结束以后系统并没有出现现金余额界面，反而出现了一个货币兑白银系统，里面只显示了可兑换金额：0.45两。

又一小块银角子出现在手心，这次不是官银，只是一块很多人用过的银角子。林童将铜镜背和瓷片兑换所得的银子小心收好，和之前的钱分开藏放。那神奇的清洁检测组合他也仔细包好贴身收起，这可是证明“眼力”的重要工具，以后有大用。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清晨的阳光落在脸上，暖洋洋的。

他算是弄懂了这套系统目前是怎么工作的。

不说这捡漏的能力，毕竟不是天天有。前世虽然是辛勤牛马，但也是几百万的项目经常做，林童懂得机制的强大。目前看来，这系统一方面可以接受这个时代值钱的东西，并且将其兑换成系统白银或者是现金，现金也可以进一步兑换成白银。区别在于，系统白银可以买系统中的物品，并且与这个时代的官银等价，可以提现为这个时代的官银；而现金兑换的白银不能变成系统白银进行购买，并且在提现时只能作为民间流通的银子而不是官银。而且...看着界面，似乎兑换额度有上限。

不得不说这系统有些巧妙，既考虑了白银在明代与现代购买力的不同，还做了使用限制。

“不知道是哪个经院人设计出来的，恶心人是叭”林童心理默默吐槽了一句，对于现金无法直接兑换官银有些苦恼。话虽这样说，他看向眼前这片旧货市场，眼神已经变得完全不同，但随即又变得清澈起来。今天差不多了，这小地方不能太高调。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一个略显低沉、带着谨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哥且慢。”

林童回头，是刚才在围观时眼神最精明的那个卖旧字画的老者。

老者脸上堆着生意人的笑容，眼底却带着一丝探究和热切：

“刚才小哥手段高明，令老朽开了眼界。不知……是否有空，借一步说话？老朽张四水，前边茶摊请小哥喝碗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