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亡循环
林阳猛地睁开眼睛，刺骨的寒意从脊椎窜上后颈，像是有人往他衣领里塞了一把冰碴子。他发现自己站在空荡荡的公交站台，手机屏幕亮着刺目的蓝光，显示23:57。电子站牌在雾气中忽明忽暗，远处路灯像浑浊的眼睛般注视着他，灯罩里聚集的飞蛾尸体在光晕中投下细碎的阴影。
“怎么回事？“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校服，手指颤抖地摸向脖颈——那里本该有一道被尸液灼伤的焦痕。饮料瓶倒在他脚边，塑料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像是某种生物在黑暗中窃笑。
腐臭的气息再次袭来，那味道像是腐烂的鱼肉混合着潮湿的泥土，还夹杂着铁锈的腥气。林阳的胃部一阵抽搐，喉咙泛起酸水。他太熟悉这个气味了——这是死亡的气息。
墨绿色的101路公交车碾过积水缓缓驶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像是牙齿在啃噬骨头。挡风玻璃上的符咒比上次更加鲜红，边缘滴落的液体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泊，反射着诡异的光。
司机戴着那顶熟悉的宽檐帽，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他惨白如纸的下巴。当那只缠着水草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时，林阳注意到水草中夹杂着一缕黑色的头发，发梢还粘着一小块头皮。
“还差一个。“沙哑的声音如同上次一样响起，这次却带着某种诡异的期待。
林阳的心脏几乎要炸开，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转身想跑，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鞋底仿佛被黏在了站台的地砖上。刷卡机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屏幕渗出暗红液体，浮现出血色数字22/23。
车厢地板黏腻如生物内脏，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底与地面之间撕扯的阻力。林阳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目光死死盯着后排的灰衣老者。老者的白发无风自动，发梢滴落的不是水，而是浑浊的尸液，在地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蜿蜒着朝他爬来。
“不！这不可能！“林阳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他明明记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车门会关闭，车窗会映出扭曲的脸，那些黑影会从黑水里爬出来...但更可怕的是，他意识到自己正在重复相同的恐怖经历。
突然，他注意到灰衣老者手腕上的校牌。这次他拼命聚焦视线，透过尸液和腐烂的皮肉，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名字：周明远，滨海一中高三（4）班。校牌边缘有一道整齐的裂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割开的。
这个名字像闪电劈进脑海。上周的校园新闻，那个在101路末班车上失踪的高三学生！林阳记得班主任提起这事时，曾说过周明远是学校物理竞赛队的尖子生，失踪当晚本该去参加补习。
“你是周明远！“林阳脱口而出，声音在颤抖中带着一丝希望。
灰衣老者的动作突然停滞。腐烂的面孔扭曲起来，空洞的眼窝里黑色液体停止流动。整个车厢陷入诡异的静止，连发动机的轰鸣都消失了，只有林阳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你...记得...“老者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像是溺水者的咕哝，每个字都带着水泡破裂的声响，“帮我...找到...“
公交车突然剧烈震动。林阳看见车窗外的景象在融化，便利店招牌的霓虹灯管像蜡烛般软塌，沥青路面裂开，黑水涌出。但这次，他注意到黑水中浮现的不是二十三个黑影，而是二十二个。有个位置空了出来，像是专门为某人预留的。
车载广播突然响起，电子音与沙哑男声交织成诡异的宣告：“认知突破，规则松动。倒计时重置：06:59:59。“
灰衣老者的身体开始崩解，腐烂的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森白的骨头。他挣扎着抬起手，将半片校牌塞进林阳掌心。校牌触到皮肤的瞬间，林阳眼前闪过一连串片段——
深夜的公交站台，穿校服的男生低头玩手机，屏幕上是物理公式的照片；墨绿色的公交车无声驶来，车灯照亮男生惊愕的脸；男生上车后发现车厢空无一人，只有驾驶座后方的电子钟显示00:00；恐惧中他拍打驾驶舱门，司机转身时帽子掉落，露出泡胀的脸和没有瞳孔的眼睛...
画面戛然而止。林阳发现自己又站在了站台上，手机显示23:57。但这次，他口袋里多了一片锈蚀的校牌，边缘锋利得割破了他的指尖。血珠滴在校牌上，瞬间被吸收，只留下一道暗红的痕迹。
“这是死亡循环...“林阳突然明白了。那些黑影都是被困在循环中的死者，而灰衣老者——周明远——在试图告诉他什么。他想起物理课上老师讲过的莫比乌斯环，一个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无限循环。
腐臭气息第三次袭来，比前两次更加浓烈。101路公交车准时出现，挡风玻璃上的符咒比前两次更加鲜红，像是刚用新鲜血液画上去的。这次林阳注意到，车门上方的路线图上，终点站的名字被某种黏液覆盖，隐约可见“黄泉“二字。
林阳没有逃跑。当司机说出“还差一个“时，他举起校牌，声音因恐惧而嘶哑：“我在找周明远。“
司机的宽檐帽微微抬起，露出腐烂的嘴角。林阳强忍恐惧，继续说道：“我知道这辆车的秘密。你们在重复死亡的过程，但周明远不一样，他想告诉我什么。“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哀求。
车厢地板突然剧烈蠕动，黑色黏液形成漩涡。林阳感觉有无数冰冷的手在拉扯他的脚踝，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灰衣老者的身影出现在后排，但这次他没有滴尸液，而是指向车厢顶部的紧急逃生窗，腐烂的嘴唇蠕动着，无声地说着什么。
车载广播发出刺耳的电流声：“违规！违规！认知污染扩散！立即清除！“随着警报声，车厢里的温度骤降，林阳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晶。
林阳冲向逃生窗，踩着座椅一跃而起。他的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框时，听见身后传来液体沸腾的声音。转头看见司机已经站起，宽檐帽掉落后露出一张泡胀变形的脸，眼球挂在脸颊上，正滴着黑水。
玻璃碎裂的瞬间，林阳听见灰衣老者的声音穿透嘈杂：“找到真正的第23人...只有他能结束这一切...“
冰冷的风灌进领口，林阳发现自己坠入了无边的黑水。下沉过程中，他看见二十二具浮尸围绕着一具空棺材缓缓旋转，每具尸体胸口都插着一张车票，而棺材里放着一本被水泡烂的日记本，封皮上的烫金字依稀可辨：“物理竞赛笔记-周明远“。
就在他即将触到日记本的瞬间，一只肿胀的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抓住他的脚踝。林阳挣扎间，看见那只手腕上缠着同样的水草，水草中缠绕着一块熟悉的校徽——滨海一中的校徽。
刺耳的闹铃声将他拉回现实。
林阳浑身冷汗地坐起，发现自己躺在宿舍床上。窗外阳光明媚，室友们正在收拾书包。他的床单湿了一大片，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做噩梦了？“室友张浩递来毛巾，“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查寝时没看见你。“
林阳愣住，喉咙干涩得发疼：“昨晚？我不是...“他下意识摸向口袋，指尖触到了坚硬的物体——半片锈蚀的校牌，边缘锋利得像刀片。
“今天几号？“林阳声音发抖，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形状像是被手指抓握过的痕迹。
“10月24啊，周一。“张浩奇怪地看着他，“你脸色差得像见了鬼，要不要去医务室？“
林阳翻开手机，日历显示10月24日。但记忆中他明明已经度过了10月23日的夜晚三次。更可怕的是，他的锁屏壁纸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张墨绿色公交车的照片，挡风玻璃上用血画着符咒，照片角落显示拍摄时间是昨晚23:58。
课间，林阳躲进厕所隔间，颤抖着搜索“滨海101路公交车事故“。页面加载时，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一则三年前的旧新闻跳出来：《滨海101路末班车坠江事故，23名乘客全部遇难》。报道配图中，打捞起来的公交车挡风玻璃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痕迹。文章提到事故发生在10月23日深夜，车辆在途经滨江大桥时突然失控撞破护栏坠入江中。
但最让林阳毛骨悚然的是新闻最后一句话：“据调查，事发时车上实际有22名乘客，第23名乘客身份成谜。现场打捞出的车票计数显示为23张，但监控录像只拍到22人上车。“
下课铃响起时，林阳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短信弹出，发件人是一串乱码：“你已上车，无法中途退出。今晚23:30，带齐三件物品：周明远的校牌、你自己的学生证、以及...“
最后一行字被诡异的波纹覆盖，像是被水浸湿后模糊的笔迹。林阳试图放大图片，却惊恐地发现那些波纹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人脸轮廓，正对着他无声地尖叫。
他冲出厕所，却在走廊拐角撞上一个人。抬头看见班主任李老师严肃的脸：“林阳，你上周五借的物理竞赛资料该还了，那是周明远同学留下的珍贵笔记。“
林阳如遭雷击，结结巴巴地问：“周、周明远的笔记？“
“是啊，“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就是三年前失踪的那个优秀学生。他的笔记一直放在物理准备室，你上周不是说要参考他的解题思路吗？“
林阳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他僵硬地点头，突然注意到李老师的右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佛珠缝隙里缠绕着几根细小的水草。
当林阳浑浑噩噩地走向物理准备室时，他感觉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墙上的优秀学生照片里，周明远的相框边缘渗出细小的水珠。他伸手想擦，却听见身后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
回头看去，教室后门的玻璃窗外，站着一个穿灰衣的身影。当他想看清时，身影已经消失，只有窗台上留下了一滩水渍，正缓缓形成三个数字：101。水迹边缘，几根细小的水草正在蠕动，像是拥有生命一般。
林阳颤抖着摸出口袋里的半片校牌，发现背面多了一行之前没有的小字：“别相信戴水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