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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信己录
冬日的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冷得刺骨。我租住在城南一间小屋里,四壁萧然,只有一桌、一椅、一床而已。房东是个瘦长的老人,眼睛总是半开半阖,仿佛在盘算着什么。他收了我三个月的房租,临走时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世道,年轻人还是认命罢。”
我不作声,只在嘴角微微一动,算是个不成笑的笑。
每日天未明,我便伏在那张跛脚的桌上写字。手指冻得通红,便呵一口热气,权当取暖。写的是些无人问津的文字,记的是些小人物的故事。稿纸堆了半墙,寄出去却如石沉大海。
隔壁住着个盲眼老人,每夜回来,总要在过道里拉一段凄凉的胡琴。有一夜风雪交加,我邀他进屋,烫了一壶浊酒。三杯下肚,他那张枯瘦的脸竟泛起些血色,像是涂了胭脂。
“年轻人,”他的声音沙哑,“这年头,明眼人反倒成了瞎子。你信什么?”
“信自己罢。“我答道。
盲老人忽然大笑,笑声中又拉起了胡琴,这回却是欢快的调子。
后来我的书居然出版了,卖得还不错。搬家那天,房东那双永远半闭的眼睛突然睁得老大,喃喃道:“真是走了大运......”
我仍不作声,只还给他那个不成笑的笑。
人生在世,风雨如晦,能指望的“贵人“实在不多。倘若自己不肯“涉江”,难道要等什么“舟子“来渡?神明渺茫,命运虚妄,倒不如信自己这双握紧的拳头,信自己咬紧的牙关,信自己熬过的长夜,信自己走过的险路。
盲老人后来去世了。临终托人捎来那把胡琴,说是谢我那夜的酒。我把它挂在墙上,有时半夜醒来,恍惚间还能听见那欢快的琴声。
信己者,纵使天塌地陷,亦不能埋没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