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涌
谷地深处，随着几人的脚步继续推进，一股古老的气息渐渐扑面而来。
这里与之前的山道截然不同，地面竟然铺着整齐的青石板，虽然风化严重，但依稀可见精密的图纹。断星谷，表面是妖族频繁出没的荒山险谷，实际上却藏着一座上古遗迹——这是神策司情报中只字未提的一部分。
“这里……不是妖族的地盘，是一座人族的古遗迹。”李玄仙开口，她的手落在残破的墙面上，指尖拂过斑驳的铭文，轻声道，“是扶光古国的遗址。”
“扶光？”何衍眼中露出讶色。
穆成面色也变了：“那是三百年前就已覆灭的仙道王朝……据说，它的皇室是九阳宝珠的原主。”
李玄仙轻轻点头：“正是如此。此次我奉命前来，不只是为了调查妖族动向，更是为九阳宝珠而来。这里，极可能是当年宝珠被封印的地方。”
他们面前，是一扇高约数丈的石门，石门被藤蔓和岩石覆盖，隐约可以看到门上篆刻着一道古老的日轮图腾，周围还有晦涩难懂的铭文。
“机关。”何衍沉声道，目光扫过地面，“有人动过这里。”
“最近的。”李玄仙附和，“准备好，一旦进入遗迹，不会比与妖兽厮杀轻松。”
穆成手中符篆燃起，丢向石门。
“嗡……”
石门轻轻震动，仿佛从沉睡中苏醒。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顺着石缝流转，缓缓自中间裂开。
遗迹之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条幽深的甬道，空气干燥而冰冷，隐约带着一种腐朽的血腥味。
他们点燃照明符，逐步踏入。
墙壁上雕刻着古老壁画：焚天的神鸟、执戈的战士、吞日的妖影——每一幅都描绘着扶光古国最后的战役。在那最后的画面中，一个身披金甲的男子将一颗燃烧着火焰的珠子举向天空，像是在以自身封印某种恐怖存在。
“这就是九阳宝珠吗？”何衍低语，盯着那枚火珠，仿佛心头被炙热的什么烙了一下。
“它并不是纯粹的至宝，”李玄仙语气复杂，“它曾封印过某种……堕神。”
他们继续前行，不久后便来到一处宽阔的穹顶大厅，四根粗大的柱子支撑着殿顶，地上刻有繁复的阵纹，中央则有一座祭坛，高高耸起。
而在祭坛之下，蜷伏着一道庞大的黑影。
“退后！”李玄仙骤然低喝。
那一瞬，地面轻微震动，黑影睁开了眼。
——那是一头堕化的妖神守卫，四臂三首，通体灰黑，如岩石铸成，眼中闪烁着混沌红光。它早已死去，却依靠古阵和妖气复苏，成为遗迹的守护者。
“玄道五重巅峰！”穆成脸色大变。
何衍心神也猛然紧绷，全身玄力激荡，铁枪横起，他已准备迎战。
“别慌。”李玄仙却不慌不忙，眸中闪过冷意，“它只是残灵驱壳，虽强，但有破绽。”
她拔剑出鞘，口中念动咒诀，周身剑气凝聚如潮水涌动，一道天外流光般的剑气轰然落下！
“轰！”
妖神守卫嘶吼一声，三首齐吼，双臂张开，斧锤挥舞，迎向剑气！
战斗爆发！
李玄仙主攻，身形如雷如电，每一击都斩落一道妖气之柱。穆成与暗卫以符篆扰敌，试图破坏阵法。而何衍则像一头孤狼，寻觅破绽——
他不断穿梭于守卫身侧，枪势如风，一式接一式，试探着它的反应。
终于——
“左膝关节处，有空隙！”何衍大喝。
李玄仙眼神一亮，立刻转攻目标。
“何衍，你掩护我三息！”
“好！”
两人心神贯通。
何衍枪势爆发，玄力鼓荡，强行挡下守卫一记横扫，鲜血溅出，但他身形未退！
李玄仙借机腾空而起，长剑爆发出璀璨剑芒——
“断日！”
剑光如烈阳陨落，轰然斩下！
“咔嚓——！！”
那坚硬如铁的妖神守卫膝关节处终于碎裂，身形猛地一歪，膝盖跪地！
下一瞬，李玄仙落地，手中长剑已横在妖神三首之一的咽喉处。
“收！”
剑气轰然爆裂，妖神头颅炸裂，狂暴妖气如风暴般席卷而出！
所有人齐齐后退，直至风暴散去。
守卫轰然倒地。
——沉寂。
何衍气喘如牛，手臂鲜血淋漓。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起，仿佛此刻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
李玄仙走到祭坛前，神色复杂地低声道：“这一关通过了，但真正的考验，还在更深处。”
她看向何衍，目光多了一分凝重。
“接下来，若你真能踏到九阳宝珠前一步，你将无法再只是个军人。”
何衍望着那座古老的祭坛，手紧紧握住枪杆，喃喃道：
“我早已不是。”
大殿深处，一条向下的石阶蜿蜒入地，像是通往冥府的路。
火光符照亮前方，照出四周凋敝却依旧巍峨的古老建筑。墙上的壁画逐渐褪去神性，变得扭曲而癫狂——人族王朝灭亡前的最后时刻，画中人脸上写满了绝望与挣扎。
“越往下，妖气越淡。”穆成仔细感知片刻，“但……热。”
何衍也察觉到了，那种灼热并非来自岩浆，而是一种更为纯粹的热能，仿佛从地脉深处自然喷薄而出，随着他们的步伐愈发清晰。
李玄仙轻声道：“这便是扶光国的火脉核心。若九阳宝珠仍在，它一定就在这附近。”
众人继续往下走，终于，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座巨大的火脉沉宫。
整座宫殿仿佛悬在一座熔岩湖之上，四面石桥通向中央的平台，正上方悬着一块燃烧着的巨型晶石，吐出绵延不断的火流，照得整座宫殿如白昼。
“这……”何衍忍不住开口，“如此磅礴的地火力量，为何没有将整个谷地烧穿？”
李玄仙回答：“这座沉宫本身就是一座大阵，用以镇压九阳之气，亦封印着某种东西。”
众人不敢大意，踏上石桥，一步步向中心的平台前行。
火光摇曳，灼热弥漫。
走到半途，何衍忽然问道：“李统领。”
李玄仙脚步微顿，转头看他。
“我想请教你一事，”何衍缓缓道，“你明知道这一路危机四伏，甚至可能不归，为何还如此执着要寻这九阳宝珠？”
李玄仙目光平静，却透着几分遥远：“因为我没有选择。”
何衍沉默片刻：“若真找到宝珠，你想如何处置？”
李玄仙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轻轻反问：“那你呢？你经历那么多生死，背负那么多战死的弟兄，又为何还要留下来，不远千里，入这妖谷？”
何衍低头看着手中的铁枪，半晌才缓缓开口：“我本想守住一个承诺，守护故土……可后来我发现，不管我愿不愿意，我只能继续战斗。若我不战，他们就得死。”
他抬头看向李玄仙：“但如今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让我们这样生来便在刀锋上苟活，又是谁在背后俯瞰众生，如同下棋。”
李玄仙目光动了动，微微一笑：“你终于开始质疑了。”
“不是质疑，”何衍坚定地摇头，“而是……我想找出那一只操控命运的手，并将它斩断。”
李玄仙忽然沉默许久，然后轻声道：“你和我想的一样。”
“我姓李，名仙，乃前朝太皇长孙之后。”她望着火脉深处那不断燃烧的晶石，“在那腐朽朝堂的缝隙里，我看遍了多少虚伪与背叛，直到有人告诉我，若想彻底改变，就得找到真正能撼动天下的力量。”
“九阳宝珠……是钥匙。”
何衍听后，没有惊讶，只是点头：“你是女儿身，我早有察觉。”
李玄仙挑眉，眼中一丝笑意：“你何时发现的？”
“从你杀妖之后还补一剑开始。”何衍笑了笑，“那种狠辣不似军中训练，而像习惯了独自扛事的人。”
“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李玄仙不再遮掩，卸下了那一丝伪装的冷漠，声音轻缓，却透着深沉：“我不是来延续旧秩序的，我要亲手建造新的秩序。一个没有朝生暮死、没有弃子之痛的天下。”
她回头看向何衍，眼中有火焰在燃：“你愿不愿与我一同走到最后？”
何衍站在烈火照耀的桥上，望着那座燃烧的沉宫，许久，吐出一口浊气。
“若你真有一天登高在上，”他缓缓道，“别忘了，我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不是为了再压别人一遍。”
李玄仙望着他，郑重地颔首：“我记得。”
这短短的交谈，没有华丽的词藻，却像是在这火焰中，彼此立下了某种不容动摇的誓言。
“走吧。”李玄仙收敛情绪，继续踏入火脉宫殿深处，“真正的试炼，还未开始。”
他们再次踏入沉宫。
火焰呼啸，妖气沉眠。前方那座封印着的九阳之阵终于渐渐显露出轮廓——
一个庞大的火纹法阵正静静沉睡于平台之上，其中央，一颗半透明的宝珠悬空而浮，宛若一轮小太阳，散发出炽热却稳定的光芒。
但与此同时——
大地微震。
宫殿深处，一道低沉的咆哮声传来，震得四面岩石崩碎，桥面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纹路。
“有东西……醒了。”穆成喉咙一紧。
李玄仙眼神一凝，沉声道：“准备迎敌。”
何衍紧紧握住手中铁枪，枪锋微颤，却是向前一步，挡在众人之前。
炽火焚空，试炼将启。
轰——！
沉宫深处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如同无形巨锤敲击在众人心头。
下一瞬，封印大阵的外围突兀地炸开，炽热火光冲天而起，一道身影从阵心升腾而出！
那是一头身披熔岩之铠的异兽，高丈余，浑身如岩浆浇筑而成，六眼三臂，口吐火焰，背后还有数条如蛇般扭动的火焰触须。它仿佛是九阳之力异化而成的封印守卫妖灵，专为镇压宝珠而生。
“玄道六重！”穆成失声惊呼。
“是被九阳气息侵蚀的妖灵，且灵智不低！”李玄仙眼神冷冽，“它比之前那尊石像更危险。”
“分头行动！拖住它，我来稳固阵基！”她指挥沉稳，剑已出鞘，玄力如浪。
何衍未言一语，铁枪骤然出手，枪芒化作银龙，笔直刺向妖灵心口。
“嘶——！！”
妖灵狂啸，火焰触须呼啸而出，如巨鞭扫荡，一击便将宫殿地砖打得粉碎。
“何衍小心！”李玄仙跃起接应，剑光如星雨激射，逼退攻势。
穆成与暗卫以符阵压制，燃烧大量灵符，只为封锁妖灵行动。整个火脉沉宫内，火光与爆鸣声不断交织，热浪几乎将空气烧灼得变形。
何衍身法灵动，枪势步步紧逼。
他已踏入玄道，玄力内敛锋锐，每一刺都不浪费半分力道。他不断逼近妖灵核心，寻找破绽。就在妖灵被李玄仙一剑震退的瞬间，他怒吼一声，纵身跃起，长枪直刺六目之中那枚泛着幽光的竖瞳！
“喝！！”
“噗嗤——！”
长枪贯入半寸，妖灵惨叫一声，触须纷乱，震得何衍横飞而出，重重撞在殿柱上。
李玄仙怒斩妖焰，腾身而起，一剑斩断妖灵一臂，地宫为之一震！
穆成终于补足大阵缺口：“阵基稳固了，妖灵被压制三息！快！”
“好！”
何衍吐出一口血，双手再握枪，脚下一踏，爆射而出。
这一次，他不再保留！
枪如奔雷，破空轰鸣，重重刺入妖灵头颅，玄力在刹那间灌注！
“给我死！！”
“咔！！！”
妖灵六目的核心彻底崩裂，火焰喷涌而出，又被大阵牵引回封，仿佛有人在悄然操控——
九阳封印，重归寂静。
封印之下的宝珠，再次安然悬于阵心，周身的烈焰渐渐归于无形。
片刻寂静。
但就在众人刚欲靠近宝珠时，另一道掌风突如其来，打得所有人后退数步！
一道阴影踏火而来，脚步稳如泰山，身穿旧制军甲，却早已换上妖族制式的披风，手中握着一柄乌金妖骨枪，目光冷峻如刀。
“荀嶙。”何衍看着他，声音低沉，眸中如火焰燃烧。
荀嶙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这条狗命竟然还在。”
“你……”穆成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已叛国投敌？”
“叛国？”荀嶙仰天大笑，“我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朝廷腐朽，军中无道，妖族既能掌大势，何不投靠？我从未信过这世上的忠义，不过是工具罢了。”
他目光转向九阳宝珠，眼中贪婪：“此物我已筹划数年，今日终于要到手！”
李玄仙缓缓上前，眸中寒芒一闪：“你知它是九阳之钥，却将它献给妖族，荀嶙，你罪当诛。”
荀嶙挑眉：“你这小丫头……李玄仙，对吧？”
“看来你背后那位宫中老鬼，真是按耐不住了。”他冷笑，“可惜，今日你们都得死。”
话音未落，黑雾自他身后卷起，数道身影显现——皆是妖族强者，至少玄道三重以上。
“你们挡我，我不介意现在就动手。”
李玄仙沉声：“你们先护宝珠，我来挡他。”
“可你……”何衍握枪，眼神一凛。
李玄仙冷冷一笑：“我要的不只是活下去。”
“我要他……血债血偿。”
她踏前一步，整个人玄力爆发如海，火焰之阵似被她引动，一道道剑气凝聚成光翼，在她身后舒展开来。
“荀嶙。”
“你欠这世间千千万万人的命，今日，我替他们讨回来。”
“那你就来啊！！”
——火光再起，杀意如潮，地宫再陷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