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下馆子喽
赵二牛心里思绪纷乱，街上开门的店铺不多，并且生意大都惨淡。
他虽只是剪了金条一角，但也分量不小，估摸着能有个一二两。
若找那些惨淡的店铺的换钱，换不了几个钱，赵二牛还是会吃大亏。
他在街上找路人也问了，镇上当铺也早就关门了。
“二牛哥，别往前走了。”
小菜根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指着前方，表情有点恐慌。
赵二牛顺着方向一看，那前方不远处是一座土地庙，也是冷冷清清，庙门前的木制牌楼上飘着一条褪色严重的红布。
镇子一般是村子慢慢发展而成，所以供奉的是土地庙。
这座镇名为王集镇，正因为有这座土地庙，每年一次盛大的庙会，才得以在附近扬名，加上每月逢三六九日子就有集会，渐渐才发展成了镇。
“怎么了？”
赵二牛不解，土地庙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小菜根皱着小眉，摇摇头：“那里的魂都好古怪，我不想靠近。”
赵二牛再次看了看土地庙方向，那边街道没有几家店铺，而且很窄，黑熏熏的，着实没必要非得过去。
于是，他领着小菜根朝另一边街道走去，这条街宽敞整洁，铺着石板路，约走了十分钟，赵二牛就远远看到了镇公所的招牌。
果然……
赵二牛思量一番，决定进去碰碰运气，万一碰到某个面善热心的专员，或者年轻正义不忘先生三民主义的青年，或可请他帮忙换钱。
两人沿着路边朝着镇公所走去，走了一大半路后，小菜根突然感慨了一句：
“好香啊！”
赵二牛点点头，确实香。
这股香味不单纯是食物的香味，而是豆油被烧热后冒出的香味，是葱花在豆油里滋滋爆散发的香味，是辣椒和蒜在油里爆炒后散发的香味！
这些复杂的香味，对整日喝粥，吃些盐水炖甲鱼的赵二牛和菜根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香味全都来自街边一家饭店！
镇公所旁边开的饭店，那必然是全镇最好的，哪怕是灾年，这家饭店也照样能天天爆油炒香不断。
饭店是五开间大门，两层砖石建筑，鎏金牌匾，十分气派。
此时还未到中午，但店内已经有一些客人落座了。
“二牛哥，咱有了钱能来这吃块油馍馍吗？油馍馍最香了，我以前吃过一次。”
小菜根舔了舔口水，小声问赵二牛。
赵二牛苦笑一下。
“嗨！什么热心的专员，什么正义的三民青年，都是扯淡！”
他笑自己刚刚太天真。
看了眼镇公所方向，他决然的领着小菜根进了饭店。
“咱现在就去吃！咱现在就有钱！”
谁说黄金不是钱？
饭店虽气派，虽有客人，但毕竟是灾年，所以前堂只有掌柜和跑堂的两个人。
见赵二牛和小菜根进了门，掌柜和跑堂自是立即想着赶人的。
一身破烂粗布衣服，补丁摞布丁，裤腿都短了半截，那个小丫头眼睛似乎是瞎的，脚上似乎害了病，连双鞋子都没有，不是乞丐又是什么？
镇公所可有明文，但凡乞丐一律交由督军处往外省撵。
跑堂小二暗叹一声，就要照例去赶人，但又被掌柜叫住了。
“先问问他们干什么的。”
“还用问，不就是乞……”
跑堂小二话未说完便停住了，因为此时他才看到，赵二牛和小菜根有多“胖”！
不是那种饿浮肿的虚胖，而是健康红润的，体力十足的胖！
若赵二牛知道他和小菜根只是勉强恢复到健康人体型，在店小二眼里竟成了“胖”，不知会作何感想。
店小二也是下意识的拿他们和同样穿着的饥民去比了，此时他已经差不多心中有数，断定这二人是大户人家出身，穿的破烂出门八成是为了安全。
他也不敢说自己推断就是对的，因为赵二牛和小菜根穿的实在太寒酸了。
但他上去招呼时，却是不敢再拿两人当叫花子了。
“二位客官，要找张桌子吃饭吗？”小二谨慎的问。
小菜根怕生，拽着赵二牛衣服躲在了他身后。
赵二牛气定神闲：“是，来吃饭。有包间吗？”
小二道：“客官，包间是为宴席准备的，四个以上才能开，您后面还有人要来？”
“就我俩。”
“那抱歉，只能委屈您二位在大堂了，我给您那边找个僻静的位子。”
小二一边说，一边引导着。
见他说话得体，服务周到，赵二牛便没再多说，跟着他在角落找了张方桌坐下。
第一次坐这么高的板凳，小菜根拘谨的很，小腿紧紧的绞在一起，嘴巴紧紧抿着。
“两大盘炸油馍，一份鲤鱼焙面，一份咸菜滚豆腐，酱牛肉、猪头肉各来一份，一只烧鸡，一只卤鹅……最后再来一份鸡蛋汤，一盆汤面。”
赵二牛看着菜单点着菜，旁边小二表情逐渐夸张。
这么多菜，够五六个人吃了。
小二离开后，赵二牛摸了摸小菜根脑袋，她才放松了些。
“二牛哥，点这么多菜，咱能吃完吗？”
“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咱打包带走呗！”
赵二牛嘿嘿一笑。
他心中自然有数，点这些菜吃不完回去差不多还能吃个三五顿，如果不是家里没有冰箱，他恨不得点一车菜回去备着。
反正不差钱。
小菜根笑的很开心，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幸福的滋味，太得劲啦！
“二牛哥，你咋知道那么多菜？我听别人说烧鸡是最香的！还有，酱牛肉好吃吗？卤鹅啥味的？”
“小傻瓜，人家饭店有菜单啊！”
赵二牛嘿嘿笑了笑，又告诉她哪些菜好吃，待会吃了你就知道了，喜欢哪个，就使劲吃。
其实菜单上还有很多好吃的菜，比如红烧肉，酱香排骨，四喜丸子，狮子头什么的，都是些北方名菜。
但赵二牛不敢点这些菜。
大灾之年，饿殍遍野，死人无数。
谁知道他那排骨、丸子、狮子头……里面是什么肉？
不得不防。
所以赵二牛点的肉菜，除了酱牛肉，都是一眼能看到食材本体的。
而牛肉真假与否，赵二牛一吃就知道。
另一边，店小二已经来到了掌柜这边，两人正小声嘀咕。
“看着确实不像穷人，行为举止这一块寻常富家子弟都比不上，而且他识字！都不用我帮他报菜名。”
掌柜沉吟片刻，道：“难说，难说。这年头，破落的富家子到处骗吃骗喝的太多了，这类人一贯是吃得好，穿的破，他们刚好符合。”
“那怎么办？赶走？”
“要赶我刚刚就不会让你去招呼他们了。”
掌柜搓了搓手，道：“先挑便宜的菜给他们上几份，看看吃相如何，这类人都是一顿撑一顿饥的，看吃相就能断出真假。哼，若是混吃混喝的，定让他们吃多少吐多少！”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