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空泛
等到方正化告退之后，崇祯皇帝实在有点饿了，先吃了一会饭，垫了垫肚子之后，才一边吃一边问道：“卿等可有什么应对之策了否？”
黄道周等三人，其实没怎么吃，只是在意思下，脑海中，都是皇帝刚才给他们介绍的局势。
此时，听到皇帝再次问话，黄道周先开口说道：“陛下，如今这局面，概因贪官污吏所致，故此，罪臣以为，当严惩贪官污吏，选用德才兼备的人才。太祖皇帝的屯田制，必须强调，减少朝廷负担。还有，要清查地方上侵占民田之事，解百姓之苦。如此多策齐下，方能扭转局势！”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很不满意，黄道周的这些建议，太空泛了。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只是追问道：“具体如何实施？”
黄道周放下了碗筷，专心回答道：“选用德才兼备之士担任要职，如都察院等等，监察百官，去污留直，巡按地方，纠察地方不法，如此，政治清明，事有可为。”
崇祯皇帝是一边吃一边听着的，等到黄道周说完，他咽下了嘴里的饭菜，然后看向黄道周问道：“朝廷连百官俸禄都要发不出来了，这清廉之士平时吃喝怎么办，如何区分行贿受贿，如何去污留直？”
说到这里，他看到黄道周愣住了，就又补充说道：“昨日薛首辅在早朝时候说了，百官皆有礼尚往来之举，黄卿认同否？朕再问，崇祯朝可有海瑞？”
黄道周听皇帝这话，一开始的时候，似乎是有话想说的，但是，当他听到皇帝问崇祯朝的海瑞时，脸色一红，顿时说不出话了。
很显然，就连平时是清流代表的黄道周，也做不到和海瑞一样！
崇祯皇帝见了，并不放过，继续说道：“如今灾年之下，据朕所知，粮食已经涨价，二两银子一石，如果再下去，有可能会更贵。当官的只有那点俸禄，怕是要家里补贴了。”
“所以，贪腐之说，如何界定实在是有点难。按太祖皇帝所定规矩，满朝文武，不说绝对，十个人里面拉九个去剥皮充草，估计是不会有冤枉的。”
“朕所理解，如今朝堂上弹劾贪腐的，要么是贪得惊天动地了，要么是看对方不顺眼，党争之下以贪腐为由而已……”
黄道周听到这里，立刻涨红了脸，急忙辩解道：“罪臣没有党争，只是实事求是……”
他的话没说完，崇祯皇帝握筷子的手摇了摇，打断了他的辩解，淡淡地说道：“朕只是想知道，如何惩治贪腐？”
要是换成以往，黄道周绝对能侃侃而谈。但是此时，他沉默了。
他已经意识到，如今这时局之下，惩治贪腐，似乎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崇祯皇帝见此，继续说道：“官如此，吏更是如此，他们是去压榨百姓，同样使得民不聊生。”
说到这里，就连崇祯皇帝自己都长叹了一声道：“大明传承两百七十三年，吏治实在是个大难题啊！”
听到这话，原本因为皇帝要重新启用而振奋的三人，不由得都沉默了。
崇祯皇帝把碗里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放下碗筷，示意眼前三人说道：“不要浪费了，外面不知道多少百姓想吃而没得吃，你们都吃了吧！”
孙传庭和黄道周等人听了，便一起动了筷子。
崇祯皇帝看着他们在吃，便又给他们说道：“朕知道，太祖皇帝定下的俸禄之策，经过这么多年，已经不适用当下的局势。朕有心想革新之，把官吏的俸禄分为三个部分，即基本俸禄，年终俸禄以及告老还乡时领取的俸禄。基本俸禄保证官吏平时的生活开销，年终俸禄则按照官吏一年内的表现进行奖励，告老还乡时领取的俸禄，则是保证其养老之用。”
“就算是一心为民的清官，也是要过日子的，朕要保证他们过日子，并且要过好日子。”
“不把这事办妥了，要惩治贪腐，怕只是流于形式而已，沦为党争手段而已。”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看向停下筷子不吃，听着他说话的黄道周说道：“对于这个革新之策，远景上，朕是有个计划的，也有把握去实现，但是无法应对眼前。”
“不只是官吏俸禄，还有各地军队的军饷，他们不要说领不到军饷，养不活家人，甚至连自己都要饿肚子，你们说，朕如何要求他们严肃军纪，秋毫不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大灾之下，朝廷无法赈灾，太祖时期定下的各地常平仓全都空空如也。百姓活不下去，安能让他们在家坐等饿死而不造反呼？”
这局势，实在是太无解了。崇祯皇帝心中叹了口气，又道：“不管是惩治贪腐，还是应对天灾，又或者是各地剿贼，所有这些，都需要钱粮来应对。然而，朕手里没钱，提都不敢提陵寝的事，国库也没钱，那这天下的钱，都去哪里了？”
在场的三个人，如何不知道钱去了哪里？包括他们自己，都是地方的士绅大族。
崇祯皇帝看到他们不说话，就又说道：“对于以后，朕有法子让大明产出更多东西，也就是能赚更多钱，还可以派军队去海外，赚海外的钱，总之，不管如何，以后不是问题，难点是当下！”
能来钱的想法，其实都已经在做了。
赋税不用说，朝廷还想出了临时加征辽饷，原本只是一次性，剿灭了辽东建虏就不收了。
结果朝廷官军一败再败，这辽饷也是一征再征，百姓就多了很大的负担。
可就算是这样，朝廷还是不够钱用，没钱了。
于是，后来又提出了剿饷，用于剿灭贼寇，提出了练饷，用于练兵。这等于是往百姓身上加了一座又一座的大山。
黄道周之前已经看到这是饮鸩止渴，为此呼吁过要停止征收三饷。
然而，在加收三饷之后，朝廷又没钱可用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