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3章 落地窗上的体温测绘
凌晨三点,台风把雨水甩在办公室的落地窗上,像无数只手在玻璃上乱抓。林晚秋看着陆沉舟的白衬衫紧贴后背,肩胛骨的轮廓透过布料显出来,突然想起大学时帮他改西装,他总说“肩膀要留半指空隙,方便抬胳膊递剪刀”。
“你这样会感冒的。”她转身想找条毛巾,却被他突然伸来的手拦住。陆沉舟的指尖碰着她的手腕,带着雨水的凉意,却让她胳膊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的镜片上蒙着层白雾,看不清眼睛,却能看见喉结在解开的领口处滚动。
“晚秋,”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带着某种她没听过的沙哑,“你知道吗?每次看你在台灯下改设计,顶针在你手指上转啊转,”他往前半步,皮鞋踩在她掉落的样稿上,“我数过,今晚转了三十七次,和我心跳的次数一样。”
玻璃上的雨水往下流,在两人之间划出银色的痕迹。林晚秋这才发现,他胸前的项链坠子是个迷你缝纫机皮带扣——正是她大学毕业时送他的礼物。十年前她随手画的蝴蝶轮廓,此刻正贴着他的锁骨,和她锁骨下方的小痣遥遥相对。
“上周在样品间,”陆沉舟的指尖划过她的袖口,碰到她藏在那里的铜顶针,“你替我量尺寸时,手腕蹭到我内侧的疤。”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玻璃上,掌心的茧子和她的叠在一块,“知道我当时怎么想吗?”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发红的耳尖。林晚秋的后背抵着冰凉的玻璃,却觉得浑身发烫。她看见自己的倒影里,陆沉舟的手指正沿着她后腰的旧疤轮廓轻轻画圈——那是2015年台风天,他用身体替她挡住坠落铁架时,两人一起留下的伤。
“我想,”陆沉舟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镜片滑到鼻梁上,露出湿润的眼睛,“如果时光能倒回十年前,我该在你第一次帮我缝衬衫时就告诉你,”他的拇指碾过她唇畔的汤渍,“袖口的双股线,不是怕开线,是想让你的顶针,多在我袖口留几次痕迹。”
雨声突然变大,盖过了她咚咚的心跳声。林晚秋望着他领口敞开的两颗纽扣,突然想起上个月在陆家老宅,看见他母亲的缝纫机抽屉里,躺着枚刻着“秋”字的银顶针。此刻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和她口袋里的铜顶针一样烫。
“沉舟,”她终于开口,喉咙发紧,“你衬衫第二颗纽扣,其实是我故意缝松的。”话刚说完,就看见他眼里闪过一道光,像缝纫机皮带轮突然转起来,带起十年的光阴。
陆沉舟突然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玻璃上的雾气更浓了,模糊了窗外的风雨。林晚秋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画着什么,一下,两下,是“秋”字的笔画——和她十年前在他笔记本上画的小太阳,同样的力度,同样的颤抖。
“我知道,”他的声音闷在两人之间,“就像我故意把保温杯放在你够得着的位置,故意在面料市场绕远路陪你挑布,”他突然笑了,呼吸拂过她的睫毛,“十年了,你总说我是不懂浪漫的工科生,却不知道——”
窗外的台风突然发出尖啸,震得玻璃嗡嗡响。陆沉舟的话被打断,但林晚秋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读出了口型:“——你才是我藏了十年的,最浪漫的顶针。”
体温透过贴紧的衣服传来,林晚秋突然发现,两人的顶针在口袋里轻轻相触,发出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咔嗒”声。这声音像把钥匙,打开了十年前的台风天,打开了藏在缝纫机皮带轮里的小太阳,打开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被雨水泡得发涨的心事。
玻璃上的雨水还在流,却再也冲不散两人交叠的影子。陆沉舟的手指终于离开了她的旧疤,却握住了她戴着顶针的手,就像握住了时光的针脚——那些年错过的、藏着的、不敢说的,此刻都在体温的测绘里,显露出最真实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