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5章 柏林余波
雨滴敲打着滕珀尔霍夫机场废弃的管制塔玻璃,每一滴都在林默的视网膜上折射出不同的数据流。三天前塞纳河畔的归零仪式仿佛从未发生,此刻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航空煤油与铁锈混合的气息,让他想起在车臣见过的那些被击落的直升机残骸。马库斯留下的坐标指向这座纳粹时代建造的巨型机库,那些锈蚀的钢梁在雷光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像极了铁塔狙击时防弹玻璃上的裂纹。
林默的指尖轻轻摩挲着P30L手枪的握把,枪身上凝结的水珠沿着膛线纹路缓缓滑落。这把在巴黎任务中几乎没派上用场的武器,此刻却成了最可靠的伙伴。机库深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不是老鼠也不是风声,而是标准的战术装备磕碰声——有人正在黑暗中组装枪械。他的瞳孔扩张到7.3毫米,虹膜上的增强现实图层自动标记出三个热源,其中两个保持着完美的警戒队形,第三个却以不规则的频率移动,像是受伤的野兽。
当闪电再次照亮机库时,林默看清了那个被铁链锁在油罐上的身影。马库斯的左腿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战术服上的血迹已经氧化成深褐色,但那双眼睛依然清醒得可怕。两个看守正在调试某种便携式审讯设备,液晶屏的蓝光映在他们防毒面具的目镜上,折射出毒蛇般的冷光。林默的呼吸频率降至每分钟6次,这是他在喀布尔地窖里学会的龟息法,能让心跳声消失在雨声的掩护中。
雨水顺着机库顶棚的裂缝滴落在林默的颈后,冰凉的感觉让他突然想起艾米丽坠入塞纳河时飞溅的水花。这个不合时宜的闪回让他的手指微微颤抖,P30L的扳机因此多承受了0.2磅的压力——足够让子弹在300米距离产生3厘米的偏差。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瞄准基线,十字线稳稳锁定了第一个看守的延髓,那个连接颅脑与脊髓的致命节点。
枪声被雷鸣完美掩盖,9mm亚音速弹穿过雨幕时带起螺旋状的水雾。第一个看守像断线木偶般倒下时,他的同伴甚至没来得及转身。第二发子弹精准命中审讯设备的电源模块,爆出的电火花在潮湿空气中织成一张蓝色蛛网。马库斯趁机将铁链缠在油罐阀门上,受伤的腿以一个专业狙击手才懂的角度卡进机械结构的薄弱点——这是他们当年在顿涅茨克煤矿学会的脱困技巧。
当林默冲进机库时,第三个热源突然从阴影中扑出。这是个他没预料到的变量:一个最多十四岁的少年,握着老旧的马卡洛夫手枪,颤抖的枪口却显示出惊人的稳定性。男孩的眼睛在闪电中呈现出诡异的灰蓝色,与铁塔餐厅里艾米丽的眼睛同样清澈,同样充满他不理解的执念。P30L的扳机在0.3秒的迟疑后复位,这个短暂的空档足够男孩扣下扳机——但枪膛里只传来撞针的空响。
马库斯的笑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嘶哑,他晃了晃从看守身上摸来的弹匣,金属碰撞声像是给这场闹剧画上休止符。男孩瘫坐在地时,林默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狗牌——不是军用的,而是柏林某所中学的学生证。这个发现像颗哑弹卡在他的胸腔,那种闷痛比任何枪伤都难以忍受。他弯腰捡起那把马卡洛夫,卸下弹匣的动作熟练得近乎残忍,就像在巴黎拆解HK417时一样精确而冷酷。
回程的货舱里,马库斯用匕首挑出腿里的弹片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DGSE的新玩具,“他将沾血的金属碎片抛给林默,“能释放140分贝的定向声波,专门对付我们这种老家伙的耳蜗。“林默盯着碎片上刻着的序列号,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法国人的技术,而是三年前他在摩苏尔见过的那种美军非致命武器。记忆的拼图开始旋转,铁塔的狙击、柏林的陷阱、马库斯的被捕,所有这些事件突然连成一条清晰的弹道轨迹。
当运输机爬升到云层上方时,阳光透过舷窗照在马库斯的作战笔记上。那些潦草的坐标和算式间,有个被反复圈注的名字——“夜莺计划“。林默的指尖抚过那个代号,想起巴黎任务前马库斯说过的话:“有些误差不需要修正,它们是系统自检的必要参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不过是这场巨大博弈中一颗刻意偏离弹道的子弹,而扳机从来不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