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堵车
夜色如墨，鸿国汝阴市的国道像一条僵死的巨蟒，横卧在浓稠的黑暗里。
远光灯刺破黑暗，在龟裂的沥青路面上投下惨白的光痕。一辆满载钢材的红色重卡歪斜着横亘在路中央，驾驶室像被巨人捏扁的易拉罐，挡风玻璃蛛网般碎裂，折射出警灯刺眼的红蓝光芒。
柴油和金属灼烧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路肩的野草上挂着反光警示牌的碎片，像某种怪物的鳞片。
“往后退！都往后退！路过的快走，不要挡着后面的！”巡道警吼声在夜色中炸开。他挥舞的荧光指挥棒在黑暗中划出绿色轨迹，拦住了后面绵延数公里的车龙。
有司机不耐烦地按响喇叭，声音刚起就被巡道警杀人般的眼神瞪了回去。
堵在最后面的油罐车司机摇下车窗，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他望着远处闪烁的警灯嘟囔：“得！又得在这鬼地方过夜了。”
他正嘟囔着，就看到一个人骑着电瓶车逆行国道，向着事故发生地而去。
骑车人穿着单薄的藏青色道袍，一头短发被夜风吹得根根竖起，满脸胡茬约莫三十来岁。
电瓶车灵活得像条泥鳅，在车缝间左右穿梭，很快就来到了事故的现场。
“老板，你可算是来了！”一身黑色制服的司寇李亚斜倚在警车旁，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
老板不是老板，而是老“板”，板青山，是一名穿越到此方世界十几年的穿越者。
他来到这里十几年，既没有系统，也没有金手指，如同一个人一般。
不，他并不普通。
他是罕见的神道之人！
这个世界，与他之前的世界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也有着天壤之别。最大的不同，便是这个世界有神和仙。
神是神，仙是仙。
神道是神道，仙道是仙道。
神道操控天道法则，执掌天道威严。鸿国之中有神庭，其中的神祇，乃是五千年来鸿国死后的神道士所化。
而仙道，则是超脱自我与天地，最终破开宇宙，飞入深空，纵横于宇宙的浩瀚之中。
板青山把电瓶车随便停靠在路边，拿起背包说道：“堵成这个鸟样子，我也没办法。我还没有寻找到本命神，飞不了。”
“飞！我也想飞呢！”李亚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碾了碾。
神道士在没有找到本命神之前，只是比常人多了一些神道法力，并不能操神御空飞行。
唯有找到对应的本命神，踏入鸿国神庭了之后，才是一名真正的神道士。
板青山与李亚这一类神道士，则被称为预备神道士。绝大数神道士一辈子都是预备神道士。
神道艰难，并不比仙道容易。
李亚招呼着板青山来到红色卡车车头的侧面：“来看一看。”在他们面前，整辆车都被隔离带隔开在国道一旁，像一头被解剖的巨兽。
车头前有一滩支离破碎的血肉，暗红色的液体渗进沥青的裂缝里，在车灯照射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车轮下，还有黑糊糊的东西黏在轮胎花纹里，像是被碾碎的昆虫尸体。
车前车后几个穿着反光背心的勘查人员正在忙碌，看到板青山，不少人都点头致意。
“卧槽……这都成肉饼了，我看个啥啊！”板青山看着这滩血肉模糊的东西，说道。
这么多年，他经常帮助司寇处理一下案子，对于尸首早都不陌生了。眼前的东西也不算离奇。
李亚叹了一口气说：“据司机说，他这辆车经过改装，载重超过百吨！”
“难怪，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百吨王？”板青山看着旁边的红色卡车，还有上面的钢材说道。
“不错！”李亚点了点头。
板青山咂了咂嘴说道：“国道没有通天路，只有大运刹不住。司机的胆子很大啊！司机咋说？”
“还能怎么说？忽然冲出来一个东西根本刹不住车，货车盲区比较大，我也为了生活，能不能走保险。”李亚耸了耸肩，制服肩章上的金属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无非就这些话咯。”
板青山从旁边拿了一把不锈钢铲子，对着被压成一滩肉饼的东西锵了几下，很快就看出名堂了。
“这玩意不是人。”他是说道，铲尖挑起一块带着毛发的血肉。
“那么粗的毛发，我又不是瞎子。”李亚说道。
“啧啧啧……被百吨王伺候，这家伙真是好福气啊！想当年便是迪奥都没有打过压路机，何况百吨王？”板青山说道。
“迪奥是谁？不会是又瞎编的什么勾八志怪神异之事吧？”李亚听到板青山的口胡，见怪不怪的说道。
板青山没有搭理他，继续盯着那滩糊糊说道：“带有兽类毛发……血肉纤维比较粗……还有一根牛角和半张牛脸。”
“说不得还有一根角带着半个脑壳，不知道蹦到哪里去了。”
“这是牛鬼！还是你同行哩！”板青山说到最后，铲子指向李亚，拿李亚打趣。
“可惜，可惜！牛头人变成牛肉人。”
牛鬼不是鬼而是一种牛妖。传说他们乃是地狱之中负责惩罚恶人的鬼卒。其形象为牛首人身、双足牛蹄，力大无穷，手持钢叉将罪人投入镬汤中烹煮。
与负责刑侦的司寇李亚，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同行。
“我也看出这玩意是牛鬼了！”李亚白了板青山一眼说道：“好歹咱们都是同学，毕业于上清神道附属学院。”
上清神道附属学院就是板青山与李亚同窗学习神道的地方，也是鸿国几大神道学院之一。
“现在的问题，这头牛鬼死后所化的‘鬼’不见了！”他说道。
“鬼”乃是生物死后执念混合破碎的魂魄所化，并非所有东西死后都能变成鬼。牛鬼之所以被称为牛鬼，乃是少见的，死后会变成鬼的妖物。
人鬼殊途，鬼乃是活人死后所化的妖物，本身就先天残缺，本能需要吸食人身上的能量方能延续存在。
为了防止恶鬼作乱，他才把城隍庙里的板青山喊来帮忙。整个鸿国淮海道都知道板青山对鬼有一手。
板青山说道：“我猜也是，你们喊我来，就是让我干这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