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改变

苏柒的手指紧紧攥着门把，指节泛白。林昱站在她巴黎公寓的门口，西装笔挺，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手里那束红玫瑰在晨光中红得刺眼。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她的声音比预想的更加平静。

林昱嘴角勾起一个熟悉的弧度，那种曾经让她心跳加速的自信微笑：“想查总能查到。“

“朱叙告诉你的？“

“她？“林昱轻蔑地哼了一声，“她把我拉黑了。“他向前一步，“不请我进去吗？我飞了十个小时。“

苏柒没有让开：“我有工作，没时间接待你。“

“那就晚上。“林昱不容拒绝地说，“七点，我来接你吃饭。“

“我晚上有约。“

“推掉。“他皱眉，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

苏柒深吸一口气：“林昱，这里不是你的公司，我也不是你的员工。如果没有工作上的事，请你离开。“

林昱的表情凝固了。他显然没预料到这样的回应，手中的玫瑰花微微下垂。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他换了种语气：“苏柒，我只是想谈谈...关于我们。“

“我们结束了。“苏柒直视他的眼睛，“三个月前就结束了。“

“因为我叫错了名字？“林昱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就为这么点小事？“

苏柒摇摇头，突然觉得疲惫不堪：“你根本不明白...算了，我真的要迟到了。“她抓起门边的包，锁上门，从林昱身边挤过去。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看到林昱仍站在原地，玫瑰花垂在身侧，脸上的表情介于震惊和愤怒之间。

巴黎设计周的主会场人头攒动，苏柒的展位虽然不大，但位置很好。她正在调整一件连衣裙的展示角度，克莱尔急匆匆地跑来：“苏！《Elle》的主编五分钟后就到，她说特别想见你！“

苏柒点点头，最后整理了一下展台上的名片。这是她来巴黎后最重要的机会，绝不能搞砸。她瞥了一眼手机，静音模式下屏幕不断亮起——林昱的来电。她干脆把手机关机，塞进包里。

“苏设计师？“一个优雅的法国女人走近，伸出手，“我是克莱尔·杜邦，《Elle》法国版的主编。我很喜欢你的作品，特别是这种东方美学与现代剪裁的融合。“

接下来的半小时，苏柒流畅地介绍着自己的设计理念，从中国水墨画的留白意境讲到法式优雅的线条运用。克莱尔不时点头，最后甚至亲手帮她调整了一件外套的展示方式：“这样更好，突出肩部的特殊剪裁。“

“太感谢了！“苏柒受宠若惊。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克莱尔微笑着说，“巴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新鲜又有深度的设计了。明天的论坛，我希望你能上台分享你的创作过程。“

苏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荣幸！“

克莱尔离开后，苏柒兴奋地给朱叙发了消息。朱叙立刻回复：「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会惊艳他们！晚上庆祝，我订了那家你喜欢的意大利餐厅！」

苏柒正要回复，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看来你过得不错。“

她转身，林昱不知何时出现在展位旁，正审视着她的作品。他今天换了套深蓝色西装，没打领带，看起来比早上疲惫许多。

“你怎么进来的？这是行业内部展会。“苏柒压低声音。

林昱晃了晃胸前的嘉宾证：“赞助商总是有办法。“他走近一件融合了旗袍元素的外套，手指抚过盘扣，“这不像你以前的风格。“

“这才是我真正的风格。“苏柒纠正道，“以前那些都是为了迎合公司定位。“

林昱挑眉：“所以在我那里，你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创意？“

这个问题让苏柒语塞。是的，她压抑了，但某种程度上也是自愿的——为了得到他的认可，为了配得上他的“赏识“。

“我很忙，林昱。“她最终说道，“如果没别的事...“

“晚上一起吃饭。“他打断她，“我订了Le Cinq。“

巴黎最昂贵的餐厅之一，典型的林昱作风。苏柒摇头：“我说过了，有约。“

“和朱叙？“林昱的嘴角下垂，“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苏柒没有回答，因为克莱尔带着一群买手回来了：“苏，这些是伦敦Selfridges的采购团队，他们非常欣赏你的作品！“

接下来的半小时，苏柒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向买手们详细介绍每个设计的灵感和工艺。余光中，她看到林昱站在角落，表情复杂地观察着她与客户的互动。当买手们为一件融合了汉字书法的连衣裙热烈讨论时，林昱的脸上闪过一丝苏柒从未见过的神情——像是惊讶，又像是...骄傲？

等他再次走近时，苏柒已经接待完第三批访客，嗓子都有些哑了。

“你变了。“林昱递给她一瓶水，“以前在公司，你从来不敢这样侃侃而谈。“

苏柒接过水，喝了一口：“因为现在我在谈自己的设计，不是修改第十遍的妥协方案。“

林昱沉默了片刻：“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

“苏！“朱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穿着一件明黄色的连体裤，像一束阳光穿过人群，“惊喜吗？我提前回来了！“她跑到展位前，看到林昱时猛地刹住脚步，“哦，你在这儿。“

林昱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朱叙。“

三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最终是朱叙打破僵局，她挽住苏柒的手臂：“亲爱的，我们得赶紧走了，餐厅预约是七点半。“

苏柒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转向林昱：“我得走了。展会是公开的，你可以多看看。“

林昱的视线落在朱叙挽着苏柒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我们还没谈完。“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苏柒平静地说，然后转向朱叙，“等我收拾一下包。“

当苏柒从展位后方拿着包出来时，林昱和朱叙正低声交谈着什么。林昱脸色铁青，朱叙则是一副不屑的表情。看到苏柒过来，朱叙立刻换上笑容：“走吧，美食在等着我们！“

林昱上前一步：“苏柒，至少告诉我你住哪个酒店。我们得谈谈。“

“她和我住一起。“朱叙抢先回答，挑衅地看着林昱，“有什么话我可以转达。“

林昱的眼中闪过一丝苏柒从未见过的受伤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冷峻：“明天论坛后我来找你。“他转身离开，背影僵硬。

晚餐时，朱叙一直试图逗苏柒开心，讲了许多展览上的趣事。但苏柒的心思明显飘远了，手中的叉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盘中的意大利面。

“嘿，“朱叙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别让他影响你的心情。明天的论坛很重要。“

苏柒勉强笑了笑：“我知道。只是...他从没这样执着过。以前如果我生气走开，他最多发几条短信，从不会追到另一个国家。“

朱叙翻了个白眼：“因为他失去控制了。自恋狂最恨这个。“她喝了一口红酒，“我今天查了你的社交媒体，粉丝涨了不少啊。《Vogue》和《Elle》的关注是大事。“

这个话题成功转移了苏柒的注意力。两人热烈讨论起即将到来的合作系列，朱叙甚至当场画起了草图，用餐厅的餐巾纸。

“这个刺绣图案加上你的立体剪裁...“朱叙兴奋地说着，完全沉浸在创作中。

苏柒看着这样的朱叙，突然感到一阵温暖。这个曾经让她嫉妒不已的女人，现在成了最支持她的朋友。命运真是讽刺。

回到公寓，苏柒打开手机，十几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林昱。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明天论坛我会在场。之后我们谈谈。别躲着我。」

苏柒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静音，放在床头。窗外，巴黎的夜空繁星点点。明天的论坛是她职业生涯的重要一步，她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论坛当天，会场座无虚席。苏柒穿着自己设计的改良旗袍式连衣裙，站在后台深呼吸。克莱尔拍拍她的肩：“紧张吗？“

“有点。“苏柒承认道，“这是我第一次用法语演讲。“

“你会表现得很好。“克莱尔鼓励她，“记住，他们爱你的设计，现在只想更了解背后的你。“

苏柒走上台时，灯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看到前排坐着林昱，身旁是朱叙——两人不知怎么坐到了一起，中间刻意空着一个座位。

“谢谢大家今天来到这里。“苏柒开始用流利的法语演讲，“我想分享的是东方美学如何启发我的设计...“

演讲进行得很顺利，苏柒展示了她的设计草图、灵感来源和制作过程。当谈到中国文化中“留白“的美学理念时，她看到林昱微微前倾的身体和专注的眼神——这是他在重要商业谈判时才会有的姿态。

问答环节，一个观众问道：“苏女士，是什么促使你从传统设计转向现在这种大胆的风格融合？“

苏柒停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林昱：“有时候，人需要离开舒适区，甚至离开那些定义你的人，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声音。“

她看到林昱的身体微微僵硬，而朱叙在一旁悄悄竖起大拇指。

论坛结束后，苏柒被记者和买手团团围住。透过人群的缝隙，她看到林昱站在远处，似乎在等她脱身。朱叙则挤到她身边，帮她应付热情的提问者。

“苏小姐，“一个美国记者问道，“听说你之前在中国林氏集团工作，为什么选择离开那样的大公司来巴黎重新开始？“

苏柒微笑：“因为艺术家需要自由呼吸的空间。“

“是和林总的个人关系影响你的决定吗？“记者追问，明显在挖八卦。

朱叙立刻插话：“下一个问题，关于设计工艺的...“

两小时后，苏柒终于摆脱人群，疲惫地坐在后台休息室。门开了，林昱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演讲很精彩。“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我从不知道你这么擅长公开演讲。“

苏柒接过咖啡，没有喝：“谢谢。有什么事直说吧，我很累了。“

林昱在她对面坐下，第一次显得有些不自在：“我想我欠你一个道歉。“

苏柒挑眉，等他继续。

“关于...把你当作替身的事。“林昱艰难地说出这个词，“那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苏柒平静地回应。

“但我现在明白了，“林昱抬头直视她的眼睛，“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今天的演讲...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你，那么自信，那么耀眼。“

苏柒感到一阵讽刺。她花了三年时间等待他的认可，却在她不再需要时得到了。

“太迟了，林昱。“她站起身，“我该走了，朱叙在等我。“

“又是朱叙！“林昱突然爆发，“你到底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亲密？“

苏柒摇摇头：“你不明白。这不是关于朱叙，而是关于我。我终于找到了自己，而这个过程恰好没有你的位置。“

林昱的表情像是被扇了一巴掌：“你真的不爱我了？“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苏柒停下脚步。她转身看着这个曾经占据她全部心思的男人，突然意识到，那份炽热的感情确实已经冷却了。

“我爱过你，“她诚实地说，“但现在我需要爱自己更多一些。“

林昱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恢复了冷静自持的面具：“如果这是你的决定。“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我明天的飞机回中国。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竞争对手很棘手。“

苏柒点点头：“一路顺风。“

林昱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那个合作系列...你和朱叙的。如果需要投资或渠道，可以联系我。“

这是橄榄枝吗？还是另一种控制的方式？苏柒不确定：“谢谢，我们会考虑的。“

林昱离开后，朱叙立刻冲了进来：“怎么样？他说什么了？“

苏柒长舒一口气：“他道歉了，承认不该把我当替身。“

“哇哦，“朱叙瞪大眼睛，“这对林昱来说简直是革命性的突破。“她搂住苏柒的肩膀，“现在，庆祝时间到！我订了香槟！“

当晚，朱叙将两人的合照发到社交媒体：她们站在埃菲尔铁塔前，举着香槟杯大笑。配文是：“与最棒的设计师伙伴庆祝成功！合作系列即将揭晓！#新起点#“

苏柒转发了这条，然后发现林昱点了赞。几分钟后，他发来一条私信：「为你高兴。保重。」

简单六个字，却让苏柒的眼眶莫名湿润。这可能是三年来，林昱对她说过的最真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