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阳眼，见不详
呼啸风声掠过耳畔，苏蝉衣盘膝坐在黑红棺椁上，感受着御风飞行的快意。
吕长久手中掐着法决，驭棺行于高空，极速飞往明月所在。
棺椁距离地面少说也有数百丈，苏蝉衣向下遥遥望去，老玄山也变得不再巍峨，一切都在快速缩小。
对于天空的向往在此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心有好奇，眼底流转阴阳二气，朝着下方望去，所见奇景壮阔，再非单纯的山川河流。
老玄山自有朦胧气象，形如巨大卧虎，嶙峋山岩好似化作皮肉，鳞次栉比的树木则化为毛发。
苏蝉衣眼前所见分明就是一头趴卧酣眠的巨大黑虎。
他眼眸微转，扫了一眼旁边的赤水河，河流也变得不再寻常，好似蜿蜒长龙。
它们恢弘而古拙，似是某种更为强大的生灵，让人见之动容。
苏蝉衣愣愣出神，仔细体悟，从中看出了地脉之气的流转变化。
虎身与龙躯偶尔流转微光，一闪而逝，那便是山水间的一处处“窍穴”所在。
风水宝地，极邪恶地，不外如是。
“阴阳眼竟还有这等妙用，于阴阳变化之间，勘天地气脉流转。”
苏蝉衣心中颇为激动，升起种种明悟，却又有些疑惑，不知怎么解释。
转过头来，他开口问道：“师兄……”
话语才蹦出小半截，苏蝉衣瞧见高空中有一物横飞而来，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吕长久疑惑道：“啥？”
苏蝉衣动也不动，如坠冰窖，呼吸也在瞬间凝滞。
此刻，带血的人皮风筝突兀出现，近在咫尺。
那双空洞眼瞳直勾勾凝视苏蝉衣，鼓囊起来的脸皮怪异笑着。
“你能看见我？”
故老相传，老玄山里有邪祟，人皮风筝，血红灯烛，白骨轿撵……
各类传说不一而足，种种传闻在坊间流传，村头村尾的大人小孩都知晓不少，苏蝉衣也免不得听闻一二。
人皮风筝被传为心有执念，巡视天地的鬼差，远比山里任何凶兽都要恐怖，但凡被人皮风筝盯上，便等同于提前踏入幽冥阴司，注定死去。
苏蝉衣自小早慧，不会轻易被大人们吓到，只当这些故事都是本地的老人编造，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孩童，免得村尾的十里菜花不留头。
然而，今夜的老玄山和他以往白天所见的老玄山截然不同。
大雾迷魂，毛驴说话，再来个人皮风筝……
今天夜里所见的怪事远超以往十五年。
他很难不去深入思索老玄山，神魔冢，怪诞邪祟之间的联系。
人皮风筝极速临近，那张鼓囊囊的脸皮与苏蝉衣的脑门仅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此刻，他强制镇静心神，装作完全看不见人皮风筝，转头看向吕长久。
“师兄你看下方山川，何其壮阔，而且那老玄山形状很像一只趴卧的大老虎。”
“就这？我还以为你稀罕些啥呢？”
吕长久满脸轻松，翻起白眼，似是全然看不见人皮风筝。
苏蝉衣心底蒙上巨大的阴霾。
“别装了，我知道你看得见我。”
“你难道没有发现自己身边这头蠢驴已经碰过我很多次了，但却都从我身上掠过，相互触碰不到，而你一直想尽办法跟我保持距离……”
“生灵的本能反应可是极为难以克制的，你瞧，你又眨眼了，而且眨眼的频率很快。”
人皮风筝眼睛部位的窟窿对准苏蝉衣的双目，以一种窃窃私语的口吻轻笑出声。
下一刹那，血色人皮风筝甩出似脐带似肠子的线绳，捆住苏蝉衣的脖颈。
苏蝉衣被窒息感笼罩，难以吐露半个音节，就算想要求救也无法办到。
苏蝉衣疯狂眨眼，给出提示，吕长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还在兴高采烈跟他介绍着即将登临的飞星观。
“没用的，蠢驴不过练气境修为。”
人皮风筝阴森一笑，抬起两手，按住苏蝉衣的肩膀。
苏蝉衣难以呼吸，奋尽全身力气却动弹不得半点，想拿拳头砸人皮风筝的脸，却连抬起胳膊都做不到。
眼看自己即将窒息而死，苏蝉衣突然感觉到心口传来阵阵温热。
平安石蕴藏的驱邪之力发动，勾连老玄山中的天地灵气，传递到山君庙里。
吼！！！
雄浑虎吼穿云破空，整座老玄山像是彻底活了过来，在苏蝉衣的阴阳眼视野中，巨大黑虎不再继续酣眠。
两道冷冽的目光宛如跃动的电蛇，直冲云霄，锁定了人皮风筝。
“多管闲事的小老虎……”
人皮风筝面容瞬间阴冷，边骂边与之对峙。
黑虎山君并不言语，张嘴吐出一挂罡风。
呼呼呼~~~
如刀罡风驱邪镇煞，人皮风筝被吹得哗啦作响，只能松开苏蝉衣，飘然远去，消失在夜空中。
“母亲去山君庙中求来的平安石居然有此等功效，能够驱走人皮风筝？”
苏蝉衣心绪激荡，低眸垂首，翻出平安石吊坠，放在手心细看。
石子比起先前暗淡了三分，表面也多出少许纹路，似在短短一瞬间经历了多年风霜雪雨的洗礼。
此时此刻，苏蝉衣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
人皮风筝如此诡异，却被平安石挡住，似乎不太合理。
不等他细想，吕长久满脸诧异，朗声开口：“师弟你嘀咕啥呢？”
“没什么。”苏蝉衣摇了摇头。
眼下还未彻底安全，他不想节外生枝，免得出了纰漏，见不到此座神魔冢的镇守。
须臾后，红黑棺椁乘风飞入月华之中，苏蝉衣看见云上道观，匾额上书写着“飞星观”三个鎏金大字。
苏蝉衣踏入飞星观，云层铺在脚下，踩起来分外厚实，前方廊道左右两侧尽是雕梁画栋，他几乎以为自己走入了仙境。
吕长久咧嘴轻笑，“嘿嘿嘿，很震撼吧？老吕我当年刚进来，比你还夸张，三天三夜嘴巴合不拢，连嚼食都需要用前蹄托着辅助。”
苏蝉衣点了点头，被眼前美景震撼，一时有些无言。
“先别忙看，且随我去见过当值的镇守大人……”
吕长久甩动驴尾巴，轻轻拍了一下苏蝉衣的肩膀。
“不必麻烦。”
恬淡宁静的声线从廊道那头传来。
青年道人身穿素蓝长袍，施施然走过，他看似缓慢，实则迅捷如风，话音还未落地，人已来到两人面前。
吕长久赶忙立正站好，扯着苏蝉衣的袖口，介绍道：
“这位是林修远林大人，乃我太上宗外门弟子，也就是丁字三十三号神魔冢现在的当值镇守。”
“苏蝉衣见过林镇守。”苏蝉衣报上自己的姓名，抬手见礼。
“多余的虚礼就不必了。”林修远轻微摆动手臂。
此人玉冠束发，面容俊郎，玄光在双目中流转，自有一股不凡气度。
那双犹如止水的眼眸中倒映着苏蝉衣的身影。
“你们在山中可有遇到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