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善尸不善
黄昏，斜阳，袅袅炊烟在远山下的村镇里升起。
苏蝉衣背着漆黑棺材，借助灵器自行运转，在半空中徐徐飘落。
眼前呈现的景象犹如赤红霞彩晕染巍峨大山，别有一番美感。
上一次在半空中开阴阳眼，碰到了人皮风筝，他心中多少有些阴影，这次老实稳妥些，等到他双脚落地，踩在老玄山中长满青苔的大石上，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崖。
阴阳二气在眼底流转，苏蝉衣双目洞穿山中夜雾，寻找地脉之气的流转变化。
山中有一处溪流蜿蜒盘绕，纯澈的水潺潺流响，却可见到泉水源头的石缝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鲜红血液。
苏蝉衣转过身去，背着棺材，掉头就跑。
风水宝地没找到，倒是先找到了极恶邪地。
甭管有没有不详，自身安稳最重要。
他一口气狂奔数百米出去，然后爬上树干枝头，再次用阴阳眼观地脉之气。
寻找地脉窍穴的路途并没有意料中那么顺利。
苏蝉衣一连看了多处地方，始终没有找到心仪的地点。
有些风水宝地反而邪气更甚，像是已经被不知名的尸体所占据。
期间，他好几次远远瞥见远空中有风筝飘过，便在第一时间关闭了阴阳眼，朝着相反的方向远远跑开。
“苏师弟，你就不觉得累吗？”
漆黑棺材里传来嘟囔声。
苏蝉衣皱起眉头，心中暗自疑惑，“刘师兄怎么又开始说话了？”
吱吱吱~~~
棺材里像是有着许多猫咪，用爪子不断抓挠。
苏蝉衣耳畔有冷风吹起。
刘凌风接着说道：
“苏师弟，你是个好人，背着我走了那么久，都没有把我草草葬下，我这有一份年轻时候得到的莫大机缘造化赠给你。”
“神魔冢中有大不详，但也有着绝大的机缘，当年我便是深入神魔冢核心地带，发现了一尊尚且留存于世的神尸。”
“祂通体遍布道痕，那种瑰丽壮阔的身躯超过世间一切美丽之物。”
“我一时之间看的入了神，然后从中悟出了一些刀法。”
“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是师兄师弟，还是师叔师伯，乃至于我的师父，通通都以为我疯了颠了糊涂了，实际上我是醉心于那一套来自天外的旷世刀法。”
“那门刀法可以截取天地造化，自然也可截取万物生机，哪怕是被葬入神魔冢核心大墓，那一尊神灵依旧靠着一身刀意截取灵机，始终保持肉身不腐。”
“只要你把我送入神魔冢深处，我便指引你找到那具神尸，还将自身百多年的领悟全部传授给你。”
“那可是直通道妙造化的无上法门，元婴，化神，返虚，合道，乃至于飞升都不在话下。”
苏蝉衣听归听，却懒得搭茬回应。
刘师兄进入棺材之前，专门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不需要去神魔冢深处，也不需要寻找什么风水宝地，只要草草把他葬了就好。
那句话应该是他的本心之言，是死后真灵不散，最后的一点灵光所在。
一点灵光蕴含着他作为人的真善美。
此刻，棺材里的刘师兄每一句话都在引诱着苏蝉衣前往神魔冢更深处，摆明了就是有问题。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贪心，只要自己不贪心，不相信馅饼会从天上掉下来，那么危险也就算不上危险。
苏蝉衣铁了心不去理会，任由刘凌风苦口婆心，说到嗓子眼冒烟，赶路寻找宝地的功夫丝毫也不耽误。
渐渐的……
死去的刘师兄不再好言好语，改为恶语相向。
但他骂不出太多花样，苏蝉衣完全不为所动，心中不疼不痒。
苏蝉衣甚至还在找寻途中分散了注意力，联想到机关假人，木牛牛马……
这类玩意出自修仙百艺中的机关术，要么自己做，要么拿天材地宝去换。
确实是他迫切需要的好玩意。
可惜啦，太贵，消费不起。
苏蝉衣浮想联翩间，踩碎一节枯枝。
咯吱的脆响声在耳畔回荡，他皱眉环顾四面八方。
实在太过安静，林里的鸟雀睁开一双双或锐利或懵懂的眼瞳，悄然打量着苏蝉衣这位不速之客。
苏蝉衣悄然运转阴阳眼，顿时发觉此地灵机玄奥，恰是一片可供埋尸的风水宝地。
“难得有风水宝地还没被不知名的怪东西侵占。”
苏蝉衣仔细确认数次，旋即撂下漆黑棺材。
棺材旁边帮着一把铁锹，他拿起来挖开不算松软的泥土，没费太大的劲。
练气一层的修者，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不仅健康，还很强壮。
挖出长有两米，宽约一米，深有三米的凹坑，苏蝉衣总共也没有耗费多少时间，额头连点白毛细汗都没冒出来。
紧接着，他插上三根点燃的线香，摆在漆黑棺材正北角。
稍微等线香燃烧一下，并未见到不好的苗头，这才掀开漆黑棺材盖板。
刘师兄身上贴着符纸，枯黄的头发好似草屑，迎风便散，寸寸化作飞灰。
指甲也变长了不少，还很厚很尖锐，就像是怪猫附体。
突然，他睁开双眼，对上苏蝉衣的阴阳双瞳。
“你可知道神魔冢为什么叫做神魔冢？”
“我们的先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来自天外的惩罚迟早都会降临。”
“我们都是罪人之后，亵渎了绝对不可亵渎的存在。”
“你现在立刻弃暗投明，或许……”
苏蝉衣现在总算对于郝师姐所说的善尸不善有了具体的概念。
他懒得听完后续，直接把刘凌风的尸体扯出来，往坑里一推。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太上敕令往生咒在嘴巴里面不断重复，苏蝉衣四四字字打着节拍，铁锹按着节拍摇起大堆土石掩埋尸体。
很快，他完成了这一趟任务，站在皎白月光下，聆听着脑海里回荡的钟声。
咚~~~~~
灰蒙蒙的雾气扑面而来，苏蝉衣眼前浮现刘凌风的记忆画卷。
画卷徐徐展开，呈现出刘凌风的一生。
年幼之时，他聪明好学，在剑州清水县中颇有盛名。
为他开智启蒙的老师并非寻常老师，乃是有功名在身的大儒，只不过年老之后回乡隐居。
那位老先生指引他，看好他，引荐他加入了大虞朝廷开设的白马书院。
奈何书院之中规矩太多，礼节太重，压制了他的本心。
一次课后心情烦闷，他跟某位同窗因为琐事打闹起来，惹到了当地的某位县令老爷。
官老爷发力整治他家，家里原本殷实的家境一落千丈。
某年大灾，家里注定要饿死不少人，他便咬牙把自己卖入神魔冢，后来在埋尸葬灵的过程中得到了两次造化，修行之路顺畅起来，年不满四十岁，便练气十层，可在凡俗之中被称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