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我是四皇子朱棣!
救护车顶灯的红光在雨幕中晕成血雾,雨刮器疯狂摆动也撕不开这片银灰色的混沌。石尧躺在担架上,能听见十渠烟盒在急救服口袋里沙沙作响,像有只老鼠在啃噬时间。
“操...这雨咋...“司机刚开口就没了声,轮胎在积水上打滑的尖啸刺穿耳膜。石尧看见输液袋在头顶划出抛物线,刘文文的后脑勺撞上车窗,血珠溅在张凯镶钻的手机壳上。整个世界开始旋转,腿上固定带勒进骨肉的剧痛中,他听见金属扭曲的呻吟——救护车撞断护栏的瞬间,竟像撕开一罐过期凤梨罐头。
河水灌进来时带着腥臭的凉意。石尧的衣服被挂钩扯破,漂浮的纱布像水母缠住脖颈。张凯在驾驶座捶打变形的车门,镶钻戒指在浑浊的水里闪着鬼火般的幽光。刘文文忽然抓住石尧手腕,破旧的帆布鞋卡在担架轮轴间,气泡从他口罩边缘溢出,凝成串珍珠。
口袋里的古钱币突然发烫,隔着防水布料把皮肤烙出水泡。石尧在剧痛中摸到那枚万历通宝,血沁在幽暗的水底泛出猩红,边缘的铜锈如蜈蚣蠕动。河水突然沸腾般翻涌,车尾被漩涡拽向深渊的刹那,铜钱炸开鎏金光芒,将三人瞳孔镀成赤金色。
石尧最后的意识是冷与热的撕扯。金光中浮现旧货市场摊主缺了门牙的笑,那堆铜钱在红绒布上摆成北斗七星阵,摊主龟裂的指甲敲在铜钱上:“小兄弟,这可是正德年...“记忆突然被湍流截断,他的耳膜灌满远古战鼓的轰鸣。
石尧是被檀香与血腥味交织的气味呛醒的。
“卧槽我踏马死了吗,我好像掉河里了”
睫毛粘着厚重的分泌物,他勉强撑开眼皮,先看见玄色床帐上金线绣的蟠龙。那龙爪按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冷光透过鲛绡纱帐,在青砖地上投出扭曲的游龙暗影。鼻腔里充斥着沉水香燃烧的甜腻,混着某种草药苦涩的余韵——像是有人把中药房和寺庙香炉同时塞进颅腔。
“殿下...四殿下...“带着哭腔的尖细嗓音忽远忽近。石尧想抬手揉眼,却发现手臂重得仿佛灌了铅。某种滑腻的绸缎贴着皮肤,触感陌生得令人心悸。他猛地咬住舌尖,铁锈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潮水倒灌:
校场烈日下挽弓的臂肌贲张,漠北风雪灌进铠甲的刺骨,御前赐宴时金杯碰撞的脆响...
“操!“脏话脱口而出,却是浑厚的男中音。石尧惊恐地捂住喉咙,掌心触到突起的喉结。跪在床榻边的宦官抖如筛糠,靛蓝圆领袍上绣着五蝠捧寿纹,银线在晨光里细碎闪烁——这绝不是横店粗制滥造的戏服。
他翻身滚下床榻,玄色蟒袍缠住小腿。织金云纹刮过脚踝的刺痛如此真实,石尧踉跄着扑向妆台铜镜,赤足踩碎的青砖碎屑硌进皮肉。镜中人剑眉入鬓,眼尾已有细纹,下颌短须修剪齐整,左耳垂那颗黑痣却与前世分毫不差。
“这他妈...“指节叩击镜面发出闷响,铜锈斑驳处映出扭曲的脸。他发狠扯开衣襟,麦色胸膛上赫然横着三寸箭疤,边缘泛着新愈的粉红——昨夜朱棣围猎遇刺的记忆突然涌来,箭矢破空声仿佛仍在耳畔呼啸。
“我。。。我踏马穿越成朱棣了?那其他人呢?希望刘文文也穿越了,这样他就不用去管那些高利贷了。那张凯呢?算了先不管了他妈的。。。。”
小宦官膝行着捧来鎏金盆,水面晃动着惊惶的脸:“殿下盥洗...“
“现在什么年份?“石尧抓住他肩膀,发现自己的手掌竟能完全包裹对方瘦削的肩胛。小宦官牙齿打颤:“洪...洪武二十四年三月初七...“
窗外骤起惊雷,雨点砸在琉璃瓦上炸开白雾。石尧摸到腰间蟠龙玉佩,螭龙纹硌着指腹,翻转后“棣“字阴刻如刀凿斧劈。去年北征大捷,朱元璋拍着他肩膀赐玉的画面突然浮现,与《明史·成祖本纪》的记载严丝合缝。
“取黄历来!“他一脚踹翻鎏金脚踏,檀木断裂声惊飞檐下春燕。泛着霉味的纸页在案头铺展,“洪武二十四年“五个墨字像烙铁刻进瞳孔——距离蓝玉案还有三年,太子朱标此刻正在监国,而真正的朱棣...
指尖突然触到袖袋硬物。那枚万历通宝不知何时跟来,血沁在雨光中泛着妖异的红。铜钱边缘仍微微发烫,恍惚间又见旧货市场摊主缺了门牙的笑:“小兄弟,这钱可沾过锦衣卫的血...“
狂风撞开雕花槛窗,雨丝裹着半张《邸报》糊在他脸上。“太子监国理政“的墨迹未干,正是朱标生命最后阶段的忙碌时光。石尧突然想起史料记载:这位仁厚的太子将在明年五月薨逝,死因成谜。
铜漏滴答声里,他瘫坐在酸枝木太师椅上。掌心玉佩被焐得发烫,织金蟒袍下摆还沾着猎场的草屑。镜中人与他对视,眼瞳深处二十二岁大学生的惊惶,正被三十岁藩王的锐利目光寸寸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