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章 别人家的孩子本孩
“你……不是……”叶母一把攥住叶青手掌,激动的追问道:“快跟妈说说,这到底咋回事啊?咋就开这么多呢?”
“你小子在这拿我们逗闷子呢吧?”叶建国拿起险些摔碎的酒杯,目光狐疑:“就算你过去就是正式工,最多也就三十五吧?”
“我们单位是政企一体,二十四级工资,另外因为单位现在急缺懂外语的,所以领导就对我特别关照了下,入职就是二十一级工资。”叶青笑吟吟的打量着表情精彩的家人们,心中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二十一级是九十二块吗?我咋记着是五十几还是六十几来着?”叶芳蹙着眉回想,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肯定不是九十二,我记着我们厂宣传科长也才八十多块,人家十八级呢。”叶建国瞅着老神在在的儿子,唬着脸抬起手:“你小子还跟我们卖起关子来了!赶紧说咋回事,不然老子我抽你!”
“你敢!你碰一下试试!老娘腿儿给你掐折喽!”见钱眼开的王秀兰同志跟护崽儿的老母鸡似的,冲丈夫横眉冷对,转过头又笑容满面的对叶青催促:“快点说咋回事,可别钓妈胃口了,都要急死我了。”
“就是,你赶紧的。”叶芳拍了拍桌子,急不可耐的样子。
叶青这时也过够瘾了,便如实说道:“二十一级工资是六十三,完了还有五块钱保密费,除此之外还有外语津贴,一门外语给十二,我会两门,加一块二十四。”
“啥?一门给十二!”叶母闻言瞪大眼,随即猛地拍了下大腿,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儿子:“那你咋就不多学几门呢?一门十二,十门就是一百二啊,比一个八级工挣得都多了。”
“哎呦我滴妈啊,您可真够见钱眼开的,我这一年学会两门外语就要了半条命了,还十门?杀了我也学不完啊。”叶青哭笑不得。
“就是,你也别不知足了,一个月九十多块已经不少了,比我挣得都多,再说要那么多钱干嘛?上哪花去?”叶建国此时的情绪有些复杂,既为儿子的出息高兴,也因自己在工资上被儿子压了一头而失落。
这与攀比心无关,跟自己儿子有什么好攀比的?
只是他突然在这一瞬间就有了一种自己老了的感觉。
叶青对情绪的感知很敏感,里面就察觉到了父亲的变化,伸手拿过酒瓶,给叶建国斟满酒盅,笑道:“我也就是工资高点,其实真论起重要性,还是爸您这样的厂里大师傅,你们是一切的基石,没有你们生产出的产品,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卖出不钱不是?”
“那肯定的,没东西,你们卖土坷垃啊?要不怎么说工人当家呢?”叶建国也好哄,转眼重拾自信,骄傲的扬起下巴,端起酒杯对叶母他们示意道:“来,你们把汽水也打开,咱干一个,庆祝叶青找了个好工作。”
“儿子出息了,今儿我高兴,不喝汽水了,给我也倒一杯酒。”
叶母今儿是激动坏了,以前总听人说谁家孩子怎么怎么样,现在自家孩子也出息成了外人嘴中别人家的孩子了,一时间喜极而泣,抹着眼泪儿对叶芳吩咐道:“快去,芳砸,给妈哪个酒盅来。”
“那我也来一杯,我也高兴。”叶芳喜气盎然的起身去五斗橱那拿酒杯。
“啧,你们娘俩跟着掺和什么?这么好的酒,你们喝的明白吗?”叶父有点舍不得这瓶二锅头,一脸肉疼。
“我喝你的了吗?这我儿子花钱买的,管得着吗你?”
“喝喝喝,您随便喝。”
叶建国明智的闭上了嘴,表示好男不跟女斗。
主要是也斗不过,王秀兰同志可是能两手各拎一个百斤麻袋飞奔的主,一巴掌呼过去就够他躺三天的了。
“酒杯来啦。”
叶芳这时拿着俩酒盅回来,捞起桌上酒瓶给她跟老娘都满满的倒了一盅酒。
“来,走一个,祝我小弟越来越好。”
“干了!”
“谢谢爸妈跟大姐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
“这孩子,跟自己家人说什么呢?喝酒喝酒。”
四口人轻轻碰了下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被下意识忽略掉的叶小毛也没拍桌子问他们自己是不是人,反而一脸贼笑的把那三瓶汽水划拉到了自己面前。
都喝酒去吧!
这汽水可都我的了。
……
就在叶家阖家欢乐的时候,后院的郑家也在吃饭。
傍晚时想装逼没装成,反而成了绿叶的郑华文有点闷闷不乐,连桌上他平时最爱吃的麻豆腐都食之无味。
他老娘,在纺织厂当工会主席的马桂芳见儿子食欲不佳,关心道:“怎么了?儿子?哪不舒服?”
“妈,我下班在门口碰见叶家的叶青了,他们单位可真好,入职就给发了只钢笔,还有一套涤卡工作服跟衬衫,完了在食堂吃饭还不要票,您……能不能想办法把我调过去?”郑华文满眼希冀的望着老娘。
“这……”马桂芳看向丈夫。
郑向阳没好气的道:“看我干什么?叶青去的是部委直属单位,而且还是涉外单位,我要是有能把人送进去的能耐,早就不是街道办副主任了。
再说了,那地方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吗?就算不会外语,字儿怎么的也得认全吧?就你儿子肚子里那点墨水儿,去了都得让人撵出来。”
他原先就是个在火车站干窝脖的,媳妇也是个没工作的家庭妇女,下面还有俩没工作的儿子,全家嚼谷都指望他一个人。
家里不说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日子也过的紧巴巴,所以郑华文小学刚毕业就辍学在家帮着老娘糊纸盒养家了,别看他文质彬彬的,其实大字儿都任不齐。
人往往都是如此,越缺少什么,就越想跟人证明什么,没钱的爱装阔,没文化的爱甩词儿,没贞操的爱立牌坊……
被亲爹无情的揭开伤疤的郑华文脸憋得通红,却又无处宣泄,最终只能丧头耷脑的闷头刨饭。
坐在一旁的他大哥郑红星见状,随口安慰道:“你也别丧气,华文儿,粮店其实也挺好的,咱好好努力,争取混个局长当当,到时后他叶青见到你也得点头哈腰的。”
“快拉倒吧,他连粮店那点账都算不明白呢,还局长?”郑向阳一脸嫌弃的道。
自尊心严重首创的郑华文实在忍不了了,梗着脖子顶撞道:“算不明白账咋了?您不也大字儿不识几个,不照样能当副主任吗?我咋就不能当局长了?”
“你还跟老子比上了?”郑向阳也不生气,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肩不能扛,大字儿不识几个,要胆子没胆子,要本事没本事,废物点心一样,你跟我比什么?”
家里这俩儿子,他就是用皮燕子都瞧不上老二,反倒是老大,非常对他胃口,处处都非常像他。
“您别瞧不起人……我怎么就没本事了!”郑华文红头胀脸的道。
“那你就干出点让我看得起的事儿瞧瞧!”
“哼,走着瞧!”
郑华文一堵气,饭都不吃了,起身就往出走,打算出去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