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太妃糖，黏在明德中学音乐教室的窗棂上。周叙白蹲在储物柜阴影里调整相机参数时，取景框突然闯进一只白蝴蝶——确切地说，是翻飞的琴谱边一闪而过的纤细手腕。

“同学，这是摄影社的...”

他的提醒卡在喉咙里。钢琴前的少女正用校服袖口擦拭中央C键，耳后碎发间闪过一道银光。当那枚助听器完全暴露在斜照中时，周叙白不自觉地连按三次快门——这是他拍坏第三台相机学到的真理，真正绝妙的画面往往诞生于对焦失误的瞬间。

“抱歉，我听不见。”

少女转头时，琴凳发出比她的声音更清晰的吱呀声。周叙白这才注意到她膝盖上摊开的《肖邦夜曲Op.9 No.2》，铅笔标注的指法旁画满橙子形状的小太阳。

“我是说...”他下意识提高音量，又尴尬地停在半空。少女突然笑起来，睫毛在脸颊投下的阴影像五线谱上的休止符。

“温念桐。”她指尖在琴键上方划出三个音节，“转学生。你可以写下来。“

周叙白摸遍口袋只找到半截粉笔。当他蹲在地上写下自己名字时，少女的白色帆布鞋尖恰好踩住“白”字的最后一横。阳光透过她浅棕色的瞳孔，把他歪扭的字迹染成蜂蜜色。

“周、叙、白。”温念桐的发音像裹着绒布的琴槌，每个字都带着柔软的钝感。她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相机镜头：“这个，能看见声音的形状吗？”

远处下课铃震动空气的刹那，周叙白看见她耳后的助听器亮起红灯。温念桐似乎通过他瞳孔的收缩读懂了铃响，收起琴谱时掉落一张橙色便签纸，上面用荧光笔写着：“第四节课是数学，教室在B栋三楼。”

他帮她捡起纸条时，发现背面画着夸张的哭脸：“PS：王老师喜欢突击提问，救命QAQ”

“我正好要去B栋。”周叙白摸出手机打字，突然灵光一现打开了闪光灯。短促的光亮中，温念桐的瞳孔骤然收缩又舒展，像暗房里突然显影的相纸。

他们就这样发明了独属的交流方式——他用闪光灯打出摩斯密码般的节奏，她则报以琴键上跳跃的和弦。当周叙白用三长一短的光点表示“我送你”时，温念桐忽然按住高音区一组琴键，泛音在阳光里织成金色的网。

“这是'谢谢'。”她耳后的助听器随着脚步微微晃动，“我自己发明的声音。”

走廊尽头，穿堂风掀起温念桐的裙摆。周叙白透过取景框看见她转身的瞬间，发丝间闪烁的助听器与玻璃窗折射的光斑重叠，像一颗正在坠落的星星。他按下快门时，少女突然回头做了个拉弓射箭的动作，唇语比相机快门声更清晰地抵达他眼底：

“你偷走我的影子，要付版权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