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开悟一说
冯修远上下打量着顾山河，很久都没有说话！
这个年轻人，竟然要找自己借钱，买官府的商铺？
官府？
商铺？
有种茶馆说故事的味道。
这是你一个孤儿有资格考虑的事情？
别说是你，就是我堂堂东字号管事，也买不到这种黄金铺子啊！
在如今这个铁腕大统领来之前，镇子就没有官府商铺一说，都是三大家族在把持坊市。
大统领为了笼络人心，才开辟坊市，让官府麾下的高手，能给家属一个稳定事情做。
这小子，越看越邪性了！
不久前，这孩子还是个蠢鬼。
不思进取，不学无术，和一条蛆没什么区别。
刻不刻苦，暂且不提，他能在赌场输光学费，这就不是一般畜生能做出来的事！
之后，亲爹被气死，再也没有人管他，年纪轻轻，又差点被饿死。
这才过了多久？
直接翻天覆地了！
据冯月河所言，如今顾山河的识字速度，比当初的他还要快。
算术甚至都不用学，仿佛天生就会。
冯修远自然是不信，侄儿这脑子之聪慧，鱼东镇再无二人，他肯定是过于欣赏顾山河，才故意这么说。
但能得到如此褒奖，顾山河有点东西。
自己以为他天天来乱翻字典，结果人家是有自己的学习步骤，先掌握简单的字。
从易到难，也正是月河教学的方式。
学文厉害也就罢了。
关键这小子耍着一把菜刀，在厨房还能顶大梁。
老向那张嘴他最清楚，硬的和茅坑石头一样，轻易不会夸别人，可遭遇了顾山河，就没有一天少了夸赞，好像夸别人能赚钱一样。
老向那张嘴到处宣传，声称顾山河天才大厨，年纪轻轻，刀功已经超过了他。
要知道，老向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学厨时间可不短。
以至于那个不成器的上门女婿徒儿，老向几乎都忙忘了。
顾山河天天来送饭，再加上别人夸赞，冯修远认可之后，两个人关系慢慢熟络了。
这小子鬼头鬼脑，话里话外提起自己的刀。
年轻人嘛，能理解！
向往武者，自然向往舞枪弄棍。
关键这小子还有分寸，其他宝刀一概不问，唯独对自己那柄最普通的长刀感兴趣。
冯修远心一软，也借给他把玩了几次。
甚至有一回他来了兴致，还指点了其几招基础刀法。
然而，没想到这小子悟性极不简单……
劈、斩、砍、撩、剁、格……
一招一式，有前有后，规规整整。
短短一个时辰，已经初具火候，仿佛刻苦修炼了十几天一样。
关键这小子还不焦虑。
自己只教了几招最基础刀法，他就认认真真，只重复这几招。
没有焦虑。
没有浮躁。
专心总结不足，认真弥补失误。
再一回想当年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心浮气躁的蠢货。
听说老向给了这小子不少工钱，全私塾的人都在暗暗观察，看这小子拿到钱，会不会去挥霍？
亦或者再次去赌场。
有些浪子回了头，但都是迷惑人的假象，赌瘾难戒。
谁都没想到，这小子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去了坊市找渔民，急着还债。
这品行，堪称典范了。
可惜，渔民常年漂在湖上，顾山河跑了个空。
之后，这小子也没有去武馆，依然保持着不焦虑的稳健，回归私塾，继续翻字典，继续抽空修炼一会基础刀法。
冯修远越来越欣赏。
他以为顾山河要看看进阶武学。
这是每个武者的通病，都认为基础武学是浪费时间，都认为自己是万中无一的习武天才，都渴望一步登天。
结果，最后钱没了，学成个四不像，自信心也被打击，最终一蹶不振。
是开悟吗？
真有开悟一说？
否则根本解释不了顾山河的改变。
老年人能不能开悟？
开悟好啊。
我也想开悟。
……
“管事大人，事情就是这样，我把官铺的地契抵押给您，然后开始还钱，利息您看着办！”
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了冯修远。
包括牛大俊要卖自己当家奴，坑自己结拜的事情。
当然，也隐瞒了一些细节，比如没办法解释的药饼子。
“给，银票！”
“抵押就不必了，听说你愿意给月河当教书先生，那就能算我私塾里的自己人，老夫信得过你。”
“利息也免了，金钱身外物，本就是互相帮忙，老夫这辈子最不屑高利贷。”
“多问你一句，买了这铺子，准备做些什么生意？官府的铺子不同于民间，有些偏门生意不许做。”
冯修远叮嘱道。
“卖鱼！”
“我计划直接给老炭叔，让他父子打理摊位！”
“渔民一辈子在船上，人不人鬼不鬼，日久天长浑身是病，铺子能住人，今年能过个暖冬。”
顾山河早就有了规划。
“你倒是知恩图报，不错！”
“租赁费准备怎么收？”
冯修远又问。
“看情况呗！赚钱多，我就拿点，赚钱少，我就不要了。”
“老炭叔是我救命恩人，一间铺子，送他也是应该的。”
顾山河道。
“嗯，年纪轻轻，能有这种觉悟，还不错。”
“但我也要提醒你，习武需要大量银子。这铺子转卖出去，你能用最富裕的状态，修行一年！这第一年，至关重要。”
冯修远又道。
“武者肯定有武者的赚钱方式，我对自己有自信！”
“如果非得靠卖铺子学武，第一年能卖，可第二年……我该如何？”
顾山河笑了笑。
“你小子，很是通透！有点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银票拿好，赶紧去衙门，免得铺子被人抢走。”
……
老炭的病，已经恶化。
咳血不停，气若游丝，整个人已经散了精气神。
炭头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借钱。
他到处给人磕头，找遍了能认识的所有人，可还是借不到钱。
他想卖了自己当家奴，可由于身体瘦弱，浑身鱼腥味，根本卖不出什么价，不够给爹治病。
最后，炭头狠心买了两个肉包子。
他自然舍不得吃，万一爹有个三长两短，总不能当了饿死鬼。
“炭头，我听说城里的贺郎中，最近熬了些药汤，招人试药。”
“爹想去试试，万一能治好，那是老天保佑。万一爹走了，还能给你留点银子，你拿着钱，找点事情做，千万别当奴隶！”
老炭靠在儿子怀里，嘴里惨白。
“唉，是爹害了你！”
“打到好窝，原本可以让你好好生活，真是鬼迷心窍，这把年纪了，非要娶什么狗屁媳妇。”
老炭叹气
“不知道，咱家那艘老船怎么样了！”
“不知道，老顾的儿子有没有用功读书。老顾救过咱们父子的命，我原来还计划着，多打些鱼，帮你娶了媳妇，再帮顾小子也娶一个！”
“我死了，是真蠢死的。”
老炭开始胡言乱语。
“爹，没事的，一定能好起来！”
炭头抓着爹的手。
“炭头，听话，让爹去药铺试试吧，总归是个希望！”
老炭道。
……
顾山河手握银票，径直朝衙门走去。
沿途经过一条河边官道，夕阳西下，落日金黄，景色极美。
顾山河的心情也前所未有舒展。
老炭父子终于能上岸了。
等着吧，好日子才刚开始。
“咦……那不是炭头家的小破船嘛！”
“居然正好回来了！你们倒是会算日子。”
距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能看到船舶外貌。
他快步前往坊市。
反正顺路，这次一定要见到父子。
……
“什么……”
“老炭把船卖了？”
到了坊市，顾山河等到破船归来。
可惜，船上是三个完全陌生的渔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