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敲打纨绔,新犁问世
左将军府,书房之内。
灯火摇曳,映照着诸葛亮沉静如水的面庞。
他静静听完了田信条理清晰的汇报,目光扫过向宠呈上来的污损木料和那份记录着威胁言语的证词。
书房内的空气,似乎都因那无声的怒意而变得凝重。
田信的言辞极为克制,只字未提个人恩怨,句句不离此事对新农法推行的阻碍,对军粮增产计划的破坏,以及对汉中前线后勤可能造成的深远影响。
“……此举不仅意在破坏新法,阻碍军粮增产,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舅父推行新政的决心。”
“其心可诛。”
田信点到即止,话语却如重锤,敲在关键之处。
诸葛亮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仿佛在丈量着心中的谋划。
许久,他抬起眼帘,看向田信,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贤甥临事不乱,处置有度,甚好。”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半分波澜。
“此事,亮已知晓,自有计较。”
他略一停顿,语气随意地补充道,
“说起来,赵、王、张三家去岁秋粮的赋税,似乎还未曾缴清?城中治安,近来也需整顿一番了。”
他示意向宠将证物妥善收好。
“你且安心回去,专注于工坊与农事,莫要因宵小之辈而分神。”
田信与向宠对视一眼,齐齐躬身告退。
向宠心中已有明悟,军师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雷霆手段,这三家怕是要脱层皮了!
两人前脚刚踏出书房的门槛,一道风风火火的倩影便闯入了田信暂住的小院。
正是关银屏。
她俏脸含煞,杏眼圆睁,手里甚至提着一柄平日练习用的木剑,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田信!我听说赵大傻那几个混蛋欺负你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气。
“走!本姑娘现在就去找赵大傻他们算账!定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她柳眉倒竖,提着木剑就要往外冲。
田信看着眼前这位义愤填膺,活像只被惹毛了的小母老虎般的少女,心中既是无奈,又有些暖意。
他连忙伸手,拦住了她。
“关姑娘,稍安勿躁。”
“此事万不可冲动行事。”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
“舅父已经知晓此事,自有周全安排。”
“我们若是此刻私下寻衅,不仅落人口实,更容易打乱舅父的部署。”
关银屏听到田信搬出了诸葛亮,又提及“部署”二字,终究还是强压下了火气。
“哼!便宜他们了!”
关银屏仍兀自气鼓鼓,但眼神里那股“你放心,以后我罩着你”的保护欲却更加明显了,
“那你那个什么新犁,什么时候能做好?我要去看看!看看到底有什么了不起,能让那些混蛋气得跳脚!”
……
接下来的数日,成都城表面看似风平浪静。
田信与黄月英、向宠等人,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新农具的制作与堆肥的后续管理中。
而赵、王、张那三家的纨绔子弟,翘首以盼等着看田信的笑话,却没等到田信那边传来任何坏消息。
反而等来了自家府邸接连不断的麻烦。
先是州府派来的官吏,拿着措辞严厉的公文,登门入户,声称要仔细核查近几年的田契地亩,丈量得极为仔细,稍有出入便记录在案。
紧接着,负责催缴赋税的小吏也变得格外勤勉,天天上门催讨去岁未清之粮,言语客气却寸步不让。
更有负责监察风纪的官员,频频关心起各家族中子弟的日常行为,将他们平日里一些欺男霸女、强买强卖的陈年旧账,一一翻了出来,虽未明罚,却也勒令家主严加管教,否则后果自负。
这三家在成都也算是盘踞多年的地方士族,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何曾受过这等待遇?
一时间,三家家主被搞得焦头烂额,疲于奔命,自家子侄更是被严令禁足,生怕再惹出事端。
……
与此同时。
在那间小工坊内。
田信与黄月英并肩而立,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成果。
一具崭新的农具,静静地躺在地上。
它拥有着流畅优美的弧线,前端那块由技艺精湛的铁匠,依照图纸反复锻打而成的犁铧,反射出锐利金属寒芒。
第一具曲辕犁,终于问世。
它比旧式笨重的直辕犁,看起来要轻巧灵便许多,结构却更加科学、坚固。
“成了。”
黄月英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光滑的犁辕,平日里沉静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浓浓的成就感。
“若非舅母技艺精湛,亲自指点,绝无可能如此之快完工。”
田信由衷地赞叹道。
黄月英的加入,不仅解决了许多工艺难题,更在细节上进行了诸多优化。
向宠也适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围着曲辕犁转了两圈,忍不住问道:
“先生!此犁造型精妙,不知比起旧犁,能省多少力气?耕作起来,效率又能提升几何?”
田信微微一笑,他转向向宠:
“向将军,劳烦安排一下。”
“我们即刻启程,前往试验田。”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
向宠精神猛地一振,立刻抱拳应下:“诺!”
“先生,关小姐前几日便叮嘱过,新犁试验之日务必请她观摩,末将已着人去关府递话了。”
“末将这就去安排人手和耕牛!”
“对了,末将再派人去请几位负责农事的佐吏,以及附近的老农一同观摩,也好让他们亲眼见证!”
半个时辰之后。
城外那片熟悉的试验田边,已是人头攒动。
不仅有负责日常耕作的几位老农,更有不少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附近佃户。
几位穿着下级官吏服饰、平日里负责管理屯田或农桑事务的小吏,也站在人群前方,表情严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田埂上那具造型奇特的崭新犁具上,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也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怀疑。
毕竟,耕犁的形制,千百年来似乎都未曾有过大的改变。
向宠指挥着几名亲兵,维持着现场秩序,确保试验场地足够开阔。
他先是命人牵来一头膘肥体壮的耕牛,熟练地套上了一具本地最常用的旧式直辕犁。
一位被公认经验最丰富的老农,走上前去,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了粗糙的犁把。
“哞——”
耕牛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奋力迈开了沉重的步子。
直辕犁那厚重的铁铧,深深地扎入土中,开始艰难地向前推进。
这块试验田,是特意挑选出来的,土质相对坚硬、板结,更能体现出耕作的难度。
老农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手臂上的青筋都贲张起来,额头上很快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耕牛也走得异常吃力,步伐缓慢,不时需要老农大声吆喝,甚至挥鞭抽打几下,才能勉强前行。
尤其是在田埂尽头需要转弯掉头的时候,笨重的直辕犁显得格外费劲。
老农不得不停下来,先用力将沉重的犁头抬起,再费力地调整方向,然后才能重新开始耕作。
整个过程,滞涩而缓慢,耗时耗力。
耕出的犁沟,深浅也有些参差不齐。
围观的农户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这便是他们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耕作方式,辛苦而低效。
几位小吏则看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依靠这样的农具和效率,想要大幅提升粮食产量,无异于痴人说梦。
仅仅耕作了一小段距离,那老农便停了下来,扶着犁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向宠示意他到一旁休息,然后亲自上前,和田信一起,将那具崭新的曲辕犁抬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安放在耕牛身上。
“老丈,且用此犁,再试一试。”
田信温和地对那老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