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历史哲学的发展
1725年,维科(Giambattista Vico)的《新科学》出版标志着历史哲学的诞生。1756年,法国著名的启蒙思想家伏尔泰(Voltaire)在《风俗论》中确立了“历史哲学”的概念。伏尔泰认为,“历史哲学作为对历史的一种哲学理解,它从总体上理解历史,把握支配历史的基本原则及其隐含的意义”[6],即历史不应该只是单纯的史实堆积,还应该以哲学的方式进行理解。
回顾西方的历史哲学时,沃尔什(William H.Walsh)[7]认为,虽然哲学早已在古希腊时期就相当发达并且体系化了,然而,历史哲学直到18世纪才诞生。具有实用目的的形而上思辨历史哲学,则产生于赫德尔(J.G.Herder)的《哲学的人类历史观念》和黑格尔(G.W.F.Hegel)的《历史哲学》。历史哲学将历史过程作为一个整体加以把握,一旦我们掌握了这个整体,就能在阐明各种事件过程的同时,把历史进程在某种程度上看作满足理性的。[8]沃尔什立足历史知识的生成问题,对思辨的历史哲学和分析的历史哲学进行了区分,前者作为历史学的形而上学,要求解决历史演变的规律是什么;后者作为历史学的知识论,则要求回答历史知识或历史理解是什么。
康德作为思辨哲学的开创者,认为人类的历史同时具有合目的性和合规律性的双重性质,并相信人性的完美会在历史中得到充分的实现。康德将历史视为一个理性的发展过程,把历史纳入一个富有辩证色彩的思辨体系,从而坚信历史能预言未来。作为康德学生的赫尔德,继承了启蒙思想,把历史视为一种进步的发展,提出人类历史的目的在于要充分实现人道,因此历史乃是一个有意义的而又合理的过程。同时,赫尔德不把人性看作一个常数,而持有历史相对论认识,主张应该从不同的时代背景和民族精神来考察文化特征,应该将历史视为内因(精神)与外因(环境)共同作用的产物。这些使得赫尔德超越了前人,尤其他批判了康德所谓的根本性恶的观点。[9]发展到黑格尔,他则意识到,不仅历史本身是合理的,而且历史还是一个理性自身的发展过程。黑格尔的创举在于超越了康德的先验概念,赋予概念以具体的内容。他同样运用了康德的内在辩证法体系,试图以此解释历史的内在意义。简言之,黑格尔把历史看成一个发展过程,同时又认为它是精神或者理念的体现。从康德到黑格尔,历史哲学总体朝着非经验方向发展的,隶属形而上学的范畴。所以沃尔什讥讽它是“一套没有意义的论述”[10]。之后,兰克(Leopold von Ranke)[11]和克罗齐(Benedetto Croce)[12]部分吸收了黑格尔的观点。克罗齐将历史等同于哲学,然而,关于黑格尔遗留下来的历史哲学中心问题,即先天的逻辑结构与经验的历史事实如何相符,却没有得到解决。伴随着19世纪自然科学的伟大胜利应运而生的实证主义试图解决这个问题,实证主义相信历史有一种必然、普遍、客观的规律,它企图用自然科学的方法来总结历史经验。在20世纪,斯宾格勒(Oswald Spengler)[13]和汤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14]沿着实证主义的道路将历史当作生命现象加以描述,形成了一种半形而上学、半社会科学的历史哲学,但分析学派讽刺它们是伪科学。总体来说,由于思辨的历史哲学企图在大量繁杂的历史事实背后,寻找出理性的原则、规律和意义,因而带有浓厚的形而上的倾向,缺乏一种严密、坚实的科学体系。所以它们必然让位于分析的历史哲学。
分析(批判)的历史哲学认为,要理解历史事实,首先必须分析、理解历史知识的性质。简言之,要对历史的假设和前提进行反思。从这一点出发,分析哲学转向了历史的知识论研究。分析的历史哲学家主张从哲学高度考察历史知识的性质,所以,历史哲学就成了对历史学的探讨和解释。一般认为,现代分析的历史哲学的祖师是布莱德雷(Francis Herbert Bradley)[15]。布莱德雷提出了历史客观性的可能性这一分析历史哲学的中心问题。与此同时,德国的狄尔泰(Wilhelm Dilthey)反对实证主义,提出历史与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不同。后人对布莱德雷和狄尔泰的观点进行吸收并加以扩展,主要体现为两个派别:文德尔班(Wilhelm Windelband)和李凯尔特(Heinrich Rickert)强调历史学的独一无二性,重视直觉在认知中的作用,把对历史理解当成纯主观的东西;作为新黑格尔派,克罗齐和科林伍德(Robin George Collingwood)[16]则致力于论证历史科学与自然科学的不同。他们认为,历史科学是一门特殊的关于个体的科学,而不是关于一般的或者普遍性的知识,它主要研究人类的经验和思想,由于人类历史是精神的历程,因此历史必须对过去的思想进行反思。由此推论,人们对过去历史的理解依赖于历史学家的理解和解释。可见克罗齐和科林伍德都是把如何理解历史看作历史哲学的中心。另外,波普尔(Karl Popper)[17]则从科学确定性上对思辨的历史哲学加以指责,最终,他把历史学当成知识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实际运用。由于分析学派在20世纪英美哲学界具有压倒一切的优势,因此,历史哲学也日益转移到语言意义的分析上面,侧重对历史理论的知识性研究。简言之,分析学派达成共识,认为历史研究不是科学研究,而是对历史事实及结构的意义与认识的研究。但分析学派的局限在于用语言和逻辑分析来理解历史,或是把历史的作用归于主观,从而无视历史发展中的一些客观存在和客观价值。虽然丹托的历史哲学建立在分析哲学基础之上,但是,他注意到克服分析哲学的缺陷,试图让历史哲学既是思辨的又是分析的。[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