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老猎户
山谷内血腥弥漫，宁象收回了最后投出的一支诛魔枪，目光落在那两枚悬浮于半空，散发着暗红光芒的血魔晶之上。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其一一取下。
血魔晶入手冰凉而坚硬，约莫龙眼核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红色，
表面并不光滑，反而带着一种粗糙的颗粒感，细细看去，可以发现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血色纹路。
这些纹路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在晶石内部缓缓流淌，
宁象将两枚血魔晶托在掌心，仔细端详。
内心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此物若是能设法净化其内的诡异诅咒，或许就能化作与精纯灵气的载体，成为修士修炼所用之物。
就叫它【灵石】吧，一定能大受欢迎。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漾起一圈涟漪，
就在他端详血魔晶的片刻，他体内的【鲤鱼跳波图】深处，那道一直被他小心翼翼压制着的天神泪，竟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开始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起来，
一股阴寒、暴戾的气息从图景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似乎想要将血魔晶一口吞下。
宁象心中一凛，暗道不好。
这天神泪本就是污浊灵气的极致体现，两者若是相互融合，天知道会产生何等可怕的后果。
他不敢怠慢，连忙将两枚血魔晶迅速收入储物戒指之中，隔绝了它们与外界的联系。
血魔晶一入储物戒，那股诱惑之力顿时消失，【鲤鱼跳波图】中的天神泪也随之安静下来，只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躁动感仍然没有消失。
看来，这天神泪的隐患，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
说来也怪，就在宁象收走血魔晶后不久，那七具庞大的赤血彘尸骸，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融。
原本坚实的皮肉迅速化为一滩滩腥臭的脓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不过片刻功夫，原地便只剩下几滩深色的污迹和一些未能完全消融的惨白骨骼碎片，再也看不出赤血彘原本的半分模样。
“好生诡异的消解方式。”宁象看着这一幕，眉头微蹙。
这确实与《血魔晶简史》中看到的记载相符，血魔乃天地污浊灵气与血肉交感而生，死后便会迅速腐朽消散，回归天地间的污浊本源。
眼前的情景，正印证了这一点。
他环顾四周这片狼藉的山谷，心中思忖：
“这些赤血彘绝非凭空出现。既然有血魔在此地聚集，附近定然存在着某种源头，或是污浊灵气汇聚之地，或是更为隐秘的血魔巢穴。”
清剿这七头赤血彘只是完成了任务的表面，若不能找到并解决源头，恐怕用不了多久，平阳镇左近又会滋生出新的血魔。
就在宁象凝神思索之际，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被窥视感陡然从心底升起，
他修炼这么长时间，感知本就比常人敏锐数倍，此刻更是精神高度集中，立刻便察觉到了这丝异样。
他目光一凝，猛地转过身，朝着感应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山谷一侧，约莫数十丈外的一片茂密草丛之中，两道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似乎正在暗中观察他。
那两人皆作山野猎户打扮，一人年老，须发花白，身形佝偻；
另一人则是个半大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脸上带着几分惊恐与好奇。
那老人显然没想到宁象的感知如此敏锐，被他目光一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慌忙从草丛中钻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宁象面前，
“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上仙，还望上仙大人有大量，饶过我祖孙二人性命！”
那老猎户一边磕头，一边语带哭腔地哀求道，
他身旁的少年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跟着磕头。
宁象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已经适应了
他缓缓走上前，语气平静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窥探于我？”
那老猎户见宁象并没有杀人的意思，心中稍安，连忙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恭敬地答道：
“回禀上仙，小老儿名叫赵老四，这是我的孙儿赵山娃。奉了王爷之命，在此看守这片山林的猎户，已经在这住了二十多年了。
今日听闻山谷中有异响，便斗胆带孙儿前来查看，不想竟是上仙在此降妖除魔。我祖孙二人凡胎肉眼，不知上仙驾临，多有冒犯，还请上仙恕罪，饶我等一条狗命吧！”
他说着，又领着孙儿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印。
“王爷？”宁象眉头微挑，“是哪个王爷？”他初来乍到，对这凡尘俗世的势力划分并不了解。
老猎户连忙回答：“回上仙，是天妖王朝当今圣上御封的平阳王。这方圆数百里的山林，都属平阳王爷的封地。”
“天妖王朝……”宁象心中默念了一句。
听名字，这王朝与妖族有关
有些凡人王朝乃是上古时期人族与妖族通婚后，其后裔所建。
这些人虽然血脉中流淌着一丝妖族的血统，甚至保留了一些妖族的外部特征，
例如异色的瞳孔、毛茸茸的耳朵或是体表的鳞片犄角等等，
但其体魄与修行天赋却与寻常凡人无异，既无法像纯血妖族那般拥有强大的肉身与天赋神通，也难以修炼人族的道法仙术，处在一个颇为尴尬的境地。
不过，他们凭借着血脉中残存的一丝微弱天赋，以及从先祖那里传承下来的一些粗浅的御兽，通灵之术，倒也能在凡人世界中占据一席之地，建立起自己的王朝。
“平阳王……”宁象点了点头，不再纠结于这个凡人王朝的来历，转而问道：
“老丈，我且问你，最近这山中，除了方才那群赤血彘之外，可还有其他什么异常的动静？”
赵老四闻言，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努力回忆。
他身旁的赵山娃则依旧低着头，不敢言语。
片刻之后，赵老四才小心翼翼地答道：
“回上仙，要说异常，确实是有的。大概在半月之前，这山里的飞禽走兽，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成群结队地往山外跑，那阵仗，小老儿活了几十年都未曾见过。
当时我还纳闷呢，这山里莫不是要出什么大灾祸了，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就听闻有妖魔在山里伤人，还毁了附近好几个村子的田地。”
“哦，百兽奔逃？”宁象闻言，心中一动。
这种大规模的动物迁徙，往往预示着某种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或是某个强大的存在惊扰了它们的栖息地。
赵老四说到此处，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更加浓重的恐惧之色，声音也压低了几分：
“上仙，还有一事……小老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宁象淡淡道。
赵老四咽了口唾沫，这才颤声道：
“上仙有所不知，在这片荒山的深处，约莫往西再走十余里，有一处被当地人称作魔窟的所在。
那魔窟深不见底，洞口常年弥漫着一股腥臭的黑风，便是炎炎夏日，靠近了也觉得阴寒刺骨。
更可怕的是，时常能从洞中传来阵阵恐怖的嚎叫之声，像是无数恶鬼在嘶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莫说是寻常人，便是我们这些常年在山中打猎的老猎户，也绝不敢靠近那魔窟附近，都说那是通往阴曹地府的入口，凡人若是靠近，必遭灾厄，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就再也回不来了。”
“魔窟？”宁象眼神一凝。深不见底的洞窟，恐怖的嚎叫，凡人不敢靠近……
这赤血彘的源头，莫非就在那魔窟之中？
“你可否为我带路，前往那魔窟一探究竟？”宁象看着赵老四，沉声问道。
“啊？！”赵老四闻言，吓得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一般，连连摆手，再次磕头如捣蒜：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啊！那魔窟……实在是去不得！小老儿只是个凡夫俗子，若是靠近那魔窟，定然是死路一条啊！求上仙开恩，莫要让小老儿去送死！”
他身旁的赵山娃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抱着赵老四的腿不肯松手。
宁象看着祖孙二人那副惊恐万状的模样，便道：
“也罢，既然如此，你便为我指明方向即可，我自己前去便是。”
赵老四闻言，顿时如蒙大赦，千恩万谢之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指着荒山西北方向，道：
“上仙，从此处往西北方向，翻过前面那座最高的山头，再沿着山谷走约莫七八里路，便能看到一个寸草不生的黑色山坳，那魔窟的洞口，就在山坳的最深处。上仙定要多加小心啊！”
“多谢了。”宁象点了点头，身形一晃，便如同青烟般消失在了赵老四和赵山娃的视野之中。
“上仙……上仙走了？”
赵山娃看着宁象消失的方向，兀自有些不敢相信。
赵老四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道：
“走了，走了就好……山娃，咱们快些离开此地，这位上仙神通广大，也不知是何来路，若是被他发现……咱们怕是性命难保啊！”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宁象其实并未真正离开。
就在他身形消失的瞬间，便施展了一个简单的障眼法，隐匿了身形，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之后。
他总觉得这老猎户赵老四的言语之间，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尤其是提到那平阳王和天妖王朝之时，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异样，虽然隐晦，却没能逃过宁象敏锐的感知。
他决定暗中观察一番，看看这老猎户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果然，赵老四在确认宁象离开之后，脸上的惊恐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与他之前表现截然不同的急切。
他一把拉起孙儿赵山娃，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压低声音道：“山娃，快！咱们赶紧回去报信！就说有上仙来了，而且已经盯上了魔窟！”
说罢，他不再走来时的寻常山路，而是领着赵山娃，七拐八绕，钻进了一条更为隐蔽的山间小径。
这小径蜿蜒曲折，显然是常年行走踩踏而成，寻常人若不仔细分辨，极难发现。
宁象见状，心中冷笑一声，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赵老四领着孙儿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最终来到了一处被茂密树林和巨大岩石巧妙遮掩的山坳之中。
山坳入口处，竟设有一道简易的木制寨门，寨门两侧，各站着一名手持长刀、身着劲装的汉子。
那两名汉子虽然也是凡人，但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气息沉稳，显然是练过一些武艺，身手不俗。
“老赵头，怎么这般慌里慌张的？可是又被山里的野猪追了？”
其中一名身材较为魁梧的看守见到赵老四，咧嘴一笑，打趣道。
他们显然与赵老四极为熟稔。
赵老四却顾不上与他调侃，喘着粗气，急声道：“出……出大事了，快！快去禀报头领！有……有仙人来了！”
“什么，仙人？”
那名叫王二的看守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另一名看守也是脸色一变。
“千真万确！”
赵老四指天画地般说道，
“方才就在西边那山谷里，我亲眼所见！那上仙神通广大，挥手间便斩杀了那些妖魔，还……还问起了魔窟的事情，看样子，是冲着魔窟来的！”
“仙人……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王二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与另一名看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与不安。
“老赵头，你且在此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头领！”
王二不敢怠慢，沉声说了一句，便急匆匆地转身朝着山坳深处跑去。
山坳之内，隐约可见搭建着一些的帐篷和木屋，似乎是一处秘密的营地。
宁象隐匿在暗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不由得眯了起来。
看来，这老猎户和这处营地，都藏着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