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重新当个华夏人实在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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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外加一个小小条件

一个星期前?

杨兑很容易便想起了那笔宛如蚊子腿般的单子,皱起了眉头:“那批货被甩柜了?”

旋即很确信地摇了摇头:“不,不对,不可能这么快,哪怕你第二天就找到了新的货代公司,哪怕新的货代公司手眼通天,这批货起码也要再过大半个月才能排表,不可能这么快就被甩柜了。”

看着一脸笃定的杨兑,苏晚凝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叹了口气:“的确,被你拒绝做报价后,我们研究了你给的建议后,尝试着寻找新的货代公司合作,并于三天前基本达成了合作意向;”

“所以,那两千方胶合板的确还没来及重新做报价,排表都没有排,就更加不可能进港、遭遇甩柜了。”

苏晚凝笑了笑,拿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新找的这家货代公司到底靠不靠谱我不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当初给我提建议的时候,肯定保留了一些东西。”

杨兑皱了皱眉。

没有在第一时间肯定,

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否定,

就这么一脸探寻似的看着这位美女。

仿佛是在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出了杨兑的意思,苏晚凝强自压下心里的怒火,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杨主管,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这么确定?”

杨兑想了想,轻轻点头,还是一句话没说。

苏晚凝又是叹了口气:“原因很简单。”

“就在前天,同为大华国贸兄弟企业,位于雅加达的一家窗口企业被曝出了一档子事;”

“这家同为国资背景的企业,打算向国内出口200吨棕榈淀粉,因未向港口调度支付每柜100美元的优先装船费,货物被甩柜三周;”

“结果被迫支付了昂贵的滞港成本,除了必须要支付仓储费之外,还要支付每日递增0.5%货值的罚金;”

“整整三周的滞港时间,等重新排到他们的时候,那200吨淀粉已经受潮结块了;”

“这样的棕榈淀粉,买方自然是拒收的,所以他们最终只能以原价的30%,转卖给越南某家饲料厂(真实案例)。”

微微顿了顿,苏晚凝有些玩味地看着杨兑:“200吨棕榈淀粉的损失虽然不大,但却足以给我们这些兄弟单位敲响警钟。”

“最重要的是,那家兄弟单位,该订单操作的方式跟你之前提的方案大同小异……同样是找了一家香港背景的货代公司运作的。”

放下手里的水杯,苏晚凝直直地看着杨兑:“棕榈粉虽然不能算作是高价值商品,但却也比我们那些胶合板值钱的多;”

“既然连棕榈粉在这样的操作下都会遭遇长达三周的甩柜,那么我们的那两千方胶合板遇到甩柜的概率自然只会是更高……同样的,公司其它在谈的十几份单子,在这段时间一样也有极高的概率遭遇到甩柜。”

很诚恳地看着杨兑:“杨主管,苏总刚刚接手大华国贸,这段时间对他而言很重要,所以……稍稍担负些许因果,用一份个人担保来换取这段时间的平稳过渡,我父亲认为,并不亏。”

她这几天派人私底下从那些逐批回国的老员工嘴里打探了一下杨兑这个人的风评。

得到的结果惊人相似。

这个看上去没个正行的年轻人虽然入职公司时间很短,但在业务上却是惊人地老练,在胡总经理还没被调回国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在事先向杨兑问上一嘴,得到了调整意见后,这才敢去放手一试。

甚至一些人相信,如果杨兑能够早进公司几个月,胡总经理能够早两个月遇到他,那么也不至于因为踩坑亏了几百万美元,被迫调回国内接受调查。

实话实说,苏晚凝很难相信这么一个极高的评价是在说一个年轻人的,毕竟国企员工的尿性是什么样的,大家都很清楚。

但即便是排除那些老员工个人情感因素的干扰,这个痞子一样的年轻人在业务上的水平很高这一点,却是基本可以确定的。

所以明显,结合雅加达某家兄弟单位的遭遇不难看出,这货上次在拒绝做报价和提建议时,绝对藏了一手!

正如如她所说,自家父亲承担一点因果去给这货做担保,换回一个可以顺利开展工作的平稳过渡机会,并不亏。

但这一切的前提,

是这货肯毫无保留地帮他们!

听出了苏晚凝的言下之意,杨兑忽然笑了起来:“苏总果然好魄力,苏经理果然好眼力,竟然看出来了我之前的话没说完。”

想了想,杨兑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苏晚凝:“苏经理,身为大华国贸的一员,尽自己的一份力自然责无旁贷;”

“只不过,”

“恕我直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总对我的印象不是很好,我对于苏总的态度也持保留意见;”

“所以,光光一个担保的承诺还不够;”

“我需要……附加一个小小要求。”

附加要求?

苏晚凝扫了扫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货色的同龄人,心里忍不住提防了起来。

………………

两天后。

红桥唐人街。

一辆挂着黄色车牌,外型朴实无华丰田海狮缓缓停在了街边一角。

透过车窗扫了扫二十米开外的那栋建筑,苏晚凝有些疑惑地侧头。

广肇会馆?

不是说拜码头么,杨兑来这种地方来干嘛?

嗯……

没错,拜码头。

在双方达成了口头约定后,她才知道,爪哇这边的环境究竟复杂到了什么程度。

众所周知,身为外来者,在爪哇这种地方,你要想做成点什么事,那必须明里暗里都得打点到位才行。

明面上需要打点的那些东西,地球人都知道,整个东亚圈也都大同小异,因此就不赘述了。

而暗地里需要打点的那些东西,就大有讲究了。

一个客观现实是,身为一家华夏企业,不管你愿不愿意,想要在泗水这边开展业务,就不得不跟本地唐人街的那些“老乡”打交道。

但如何打交道、跟谁打交道,却是门颇有讲究的学问……尤其你公司的业务规模不算小的时候。

简单来说,如果你是做服装、五金、药材等业务,以及轻工业品进出口的,必须要给那些“胡建老乡”烧烧香;

如果你是做金融、娱乐、旅游业务的,则需要主动跟那些“潮州老乡”一起喝喝茶;

如果你是想要保证物流通畅,那么则必须要给那些“客家老乡”拜拜码头。

而且关键是,

这三者虽然听上去好像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但实际上就如同散装的江苏一样,彼此之间并不亲近,反而都有不小的矛盾。

所以,不拜码头你固然是处处踩坑,

但一旦你上错了香,那么你的业务一样寸步难行,甚至比不拜码头还要糟糕。

因此,这就是苏晚凝疑惑的地方了。

虽然她刚到爪哇刚刚半个月,但却也大致知道,像广肇会馆这种地方,聚集的多为广东肇庆籍的华侨。

但凡是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同学都知道,华侨跟华人,虽然听上去有些傻傻分不清楚,但实际上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更何况这些华侨和那些“客家老乡”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杨兑,不是说要去给那些客家老乡烧香么,来这里干嘛?”

苏晚凝有些提防地看着前方右座驾驶座上的杨兑,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

扫了扫随行一起坐在后排的两名男同事,心里稍稍放心。

杨兑拉上手刹,有些无语地扭头看了这位反应有些过度的大小姐一眼:“我都说了我自己来就行,你非要跟着……一会儿记得,没我的示意,不要随便说话。”

苏晚凝紧了紧自己随身挎着的那个手提包,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下车的。”

杨兑自然知道那个手提包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位大小姐为什么会这么一副提防的做派。

当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大姐,你以为是个人都有资格直接去拜码头的么?”

“就咱们大华国贸那点业务量,就算你想进门烧香,人家也不见得乐意给你开门啊!”

“不就是想在这两个月的装卸港高峰期避免遭遇甩柜么,这种事还犯不着专门拜码头……诺,找个靠谱的中间人,走走江湖程序,随便找个稍微有点份量的客家老乡就能把事情搞定。”

说着,直接下车拉开这辆破面包的车门,示意对方下车:“我再强调一遍,”

“这不是国内,这不是国内,这不是国内!”

“在泗水这种地方,你不要以为可以跟那些欧美电视剧里演的似的,觉得只要遵守商业规则和当地法律就可以把事情给做了……懂?”

中、中间人?

苏晚凝有些傻眼。

她没想到背了这么一包东西跟过来,见的却只是一个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