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禁术
大概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说罢，花无咎觉得心里愈发难受。
救世圣人的光环太过沉重，压得花无咎喘不过气。
每当百姓对着她的塑像焚香祷告时，她眼前总会浮现那些真正牺牲者的面容，他们腐烂在无人知晓的战场，连墓碑都没有，而活下来的她却享受着不该属于她的香火与赞誉。
与夜无心的交易，不过是想要终结这场永无止境的献祭，天意结界每天都在萎缩，就像逐渐干涸的泉眼，已经孕育不出能够力挽狂澜的天骄。
她也累了，累到宁愿背负骂名，不想再看到有年轻人前赴后继地赴死。
可全部交出天意，无异于亲手拧断溺水者最后的稻草。
花无咎站在命运的分岔路口，一边是慢慢绞紧的绞索，一边是万丈深渊，她最终选择了那条最懦弱的路，就像当年明心时，她选择修行目的是醉生梦死一样。
但选择前者，出战的是陆守道。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年，五年......陆守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突破到化神，连元婴都费劲，而夜无心早就是化神大圆满的境界，本命法宝已经诞生出器灵，一身术法，绝学不计其数，陆守道要怎么赢？
花无咎脑子很乱，她选择直接找陆守道商量，看看少年的意思。
若少年不愿，她也尊重，等夜无心再来找，她燃尽天意跟她一战，虽然这样大概率会被深渊之主定下的规则反噬，死后不得超生，但也无所谓了。
若少年愿意，她也愿意为此动用明心宗的最终绝学，把自己的一身功法传授给他，尽量五年内到达元婴大圆满，再凭借对明心剑意的领悟，能不能拼死一战。
她做好了觉悟，一切看少年的抉择。
可她到底不敢看他的眼睛，因此说话的时候，双眸微微撇开。
她还是害怕。
她本来就怕死，更怕死后不得超生。
说是燃尽天意，但她其实早就没有勇气挥......
“好。”她听见陆守道坚定地回答，“师父，交给我，我一定会打赢她的。”
少年清朗的嗓音像一道劈开阴霾的闪电，花无咎猛地抬头，却猝不及防撞进一片璀璨星河。
陆守道眼里的光芒太过炽烈，烫得她眼眶发疼。
现在不是夜晚吗，怎么还会有这么亮的光？
“.......你的时间只有五年。”花无咎道：“你的敌人是化神期大圆满，而且能操控深渊的力量，本命法宝已经诞生出器灵。”
“是吗，那挺强的。”
“是的，她很强，而你什么都没有。”
“不会啊，我有啊。”
少年掰着手指头数：“我有师尊，有小红姐姐，有小绿姐姐，有明心宗的大家，还有山下人们的支持......”
他爽朗的笑：“我有很多，而她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花无咎低着头，阴影罩住她的脸，让陆守道看不清她表情。
少年愣愣的看她：“怎么了师尊？”
“你想得太简单了，仙人的战斗，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声音有些颤抖，缓缓抬头。
陆守道这才注意到，月光正顺着花无咎瓷白的脸颊流淌。
不，那是泪水。
她咬着下唇的模样像极了雨后颤巍巍的梨花，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将落未落，连鼻尖都泛着薄红。这副脆弱又倔强的神态，与平日清冷孤高的形象判若两人。
自家师尊真是......眼泪比其他人都多，真不知道到底谁是师尊谁是徒弟。
不过挺好的，感谢款待，他在心底虔诚低语，目光却贪婪地描摹着她每一寸颤动的眼波。
还不够，他还想看她因自己露出更多失态的模样，想听那清冷的嗓音染上哭腔，想用指尖接住那些为他而落的珍珠。
开胃大餐上来之前，总是有开胃小菜的。
陆守道佯装慌乱地向前半步，指尖捏住那片雪白衣袖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能感受到布料下纤细手腕的颤抖，又不会太过冒犯而显得失礼。
少年垂下眼睫，在眼下投出乖巧的阴影：“弟子说错话惹师尊不快了吗？”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但请您相信，最终活下来的一定是我……”
“嗯......”花无咎的应答混着夜风里的栀子花香，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试图抽回衣袖，却被少年借着擦拭泪痕的动作握得更紧。
这个认知让陆守道心底泛起隐秘的愉悦，却故意让声线显得更加不安：“师尊，化神期大圆满的确很可怕，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赢得，五年时间的确很短，但我在阁楼里看到了那些禁术，只要使用，我一定......”
他急促的语调突然被栀子花香堵在唇齿间。
师尊的指尖压上来时，带着微微的凉意和几不可察的战栗。
月光在这一刻格外皎洁，将花无咎眼中的水色照得无所遁形。
陆守道在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里看见了令人心悸的光芒，像是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的暗流，又像即将燃尽的烛火最后的挣扎。
“拜师之前，我们约定好的。”她每个字都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若千钧，“你忘了吗？”压在他唇上的手指突然用力到发白，“你绝对不能死。”
这个距离，他能数清师尊睫毛上未落的泪珠，也能看清她双眸之中的自己。
某种危险的冲动在血管里叫嚣，最终化作落在她指尖的一个虔诚的轻吻：“我知道......师尊，我不会使用那种耗费生命的禁术的。”
“是任何，是所有！”花无咎的语气突然暴躁起来，那股栀子花香一下子变得更加猛烈，把竹子的清冷压得死死的，“你不可以使用任何禁术。”
“可这样的话，师尊，我应该怎么......”
“.......”
哭声渐渐弱下去。
花无咎好像平静下来，她收回手，擦了擦眼泪，拽住陆守道的手。
“你随我来。”
风托着二人，重新来到洞府。
进了洞府，花无咎反手立下结界，然后看着陆守道。
她抿着嘴唇，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明心宗还有一门绝学。”
“嗯嗯。”
“只要你我结为道侣，阴阳交会以后，我便可以把我的修为传给你。”
“......？”
“你既然已经决定，那我今晚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