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莫名其妙被上了一课
在地狱厨房爆发一声枪响是件很平常的事。
尤其是在伯恩开出那一枪后，下方的行人街道甚至都没有发出惊声尖叫。
然后......
“天杀的，谁大半夜在这儿开枪！？”
“还让不让人办事了！？”
然后在这骂骂咧咧之中也回应了几声枪响。
“......”
夜魔侠低垂脑袋，不去看伯恩，也不去看枪响之处。
伯恩就这么看着他，直到夜魔侠开口说道：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让我重新认识你？”
“让我目睹你是如何随意剥夺他人的性命？！”
伯恩翻了个白眼。
“该死的，你是一名警察！你不应该这么做才对！”夜魔侠吼道。
他知道今晚与伯恩的见面不会是那种抱着啤酒，坐在天台交心的画面。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早该想到的，在目睹伯恩亲手杀死靶眼时他就该想到的。
“他已经失去反抗的手段了，你应该把他交给我，交给我的另外一层身份，我保证法律会让他罪有应得！”
“而不是见鬼的你从执法者转变为裁决者！”
伯恩还是没理他。
夜魔侠继续说着：“我见过太多警察开枪后的‘正当报告’——他们总说没时间，但我知道他们被恐惧占满了全身，不得不开出那一枪！”
“但你不一样！”
“你明知道他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可你还是开出了那该死的一枪！”
“你这不是在执行正义，你这是在宣泄心中的怒火！”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重新认识你？！让我见识到一位优秀的警探是如何化身为......杀人犯！？”
“见了鬼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见伯恩压根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夜魔侠说到后面甚至爆起了粗口。
伯恩掏了掏耳朵，“说句话。”
夜魔侠：“......”
他深深地吸上一口气。
“你......”
“是的没错，这就是我说的让你重新认识我。”伯恩打断。
伯恩拍了拍手掌，然后指着躺在地上的尸体。
他说：“那我问你，你谴责我的这段话放在他身上，被他杀死的小女孩在当时有没有反抗的能力？”
夜魔侠皱起眉头：“不是这样的......”
伯恩听见这话，蓦然笑了笑。
“不是这样的？哈哈那也行，假设没有我，这家伙也许会在某一天继续犯罪，然后碰巧遇上你们这些义警。”
“你们将他揍了一顿，交给我们来收拾摊子。”
“因为你们认为这家伙值得第二次的赎罪拯救，然后由所谓的法律来监管他。”
“那我再问你。”
“小女孩死了，她的父亲也死了，唯一尚存于世还是那位待在病房仅凭呼吸机活命的女人。”
“那么到了这个时候，她又获得了什么？”
“罪犯获得了二次赎罪，她又得到了什么？！”
“回答我！”
夜魔侠一时间被说得压根还不了嘴，他先前还指望伯恩能说些什么。
可真当伯恩说出这些如尖针一样的话语后，他又不知道说些啥了。
夜魔侠：“我......”
“你什么你啊！”伯恩没给夜魔侠张嘴的机会。
他说：“对，没错。这就是我说得让你重新认识我，从我是一名所谓的优秀警探身份转变为杀人犯身份的看法。”
“我不在乎这个国家的法律，我也不在乎你们的看法，我烂命一条，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任这种畜生待在世上！”
并没有想象中的声线拔高，唾沫横飞，伯恩的言语尽管激烈，但却是以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出。
夜魔侠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此刻在讲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超级英雄的成长貌似都需要经历一些悲痛才会取得教训。”
“我原以为你在海力士大楼爆炸事件有了新的认知。”
“但事实上，你似乎什么也没学会。”
“......”
这回不一样了。
这回夜魔侠能感受到伯恩情绪有了明显的变化。
注意到对方即将离去的动静，他几番张口却还是没能说出什么。
他其实不是那种一到话锋争论时就变成哑巴的人。
他是一名律师，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在激烈的争吵中取得有效信息，然后反击。
可...一旦遇上伯恩。
他的口才占不到丁点便宜，全程都被对方压得死死的。
夜魔侠不知道是出于对某事的愧疚，还是伯恩真就说话那么厉害。
乃至于伯恩最后离开了这处天台有些时间，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能再次开出口。
而且在这儿附近，其实还有第三只耳。
他......她的心脏跳得很快。
她的手指也攥得很紧，还发出微弱的咯吱响。
夜魔侠确信这家伙并不是因为生气才做出握拳的动作。
而是......被吓到了。
“呲啦——”
像是什么东西喷了出来，夜魔侠动了动耳朵，很快便得出偷听者是谁。
是个菜鸟......
趁着对方还没离开，夜魔侠叹气说道。
“偷听可不是一个很好的行为，蜘蛛女孩。”
“什么玩意儿！？”
一直躲在暗处的某个家伙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过了片刻。
一颗白色脑袋偷偷从天台外探出。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格温整个人黏在天台楼面，只要一不对劲，她就可以松开身体，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她瞅了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又瞅了眼一直沉默的夜魔侠，然后又回头尝试在街道上寻找伯恩的身影。
今晚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有些吓人。
早在上午的时候，她其实就对那位来寻找伯恩的盲人留了个心眼。
当初咬她一口的蜘蛛不仅赋予她飞檐走壁，犹如一只真正蜘蛛在墙壁上行走的能力。
同样还给她身体的各方面感官来了一次全方面的加强。
蜘蛛感应虽然告诉自己，这位律师没有任何危险，但本能却告诉她不对劲。
她是指，上午伯恩警官一人成军，将红钩码头的所有黑帮成员尽数解决。
之后的没多久，就有一名陌生男子找上门？
关键还是一名盲人。
格温觉得很不对劲。
所以她在和彼得一起告诉这位盲人，伯恩不愿意见他后，她便立即放大自身的感官，聆听注意他的动静。
果不其然，这家伙轻松地翻跃了福利院的围墙，紧接着偷偷摸摸的前往了后院。
也就是伯恩警官所在的位置。
这是盲人能做到的行为？！
她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如同一只无声无息的蜘蛛。
结果事实和她预想的有些偏差。
好吧，是很大的偏差。
她还以为伯恩与这位盲人会发生一起战斗，她当时都准备脱衣服换蜘蛛制服了！
没多久盲人就被伯恩赶走了，并约好了晚上在地狱厨房的一处位置碰面。
带着自身的好奇，以及对伯恩警官和这位盲人的奇怪对话，她也悄咪咪的来到了这个地方。
然后她发现，这家伙就是地狱厨房名声大噪的夜魔侠！
之后的之后，相信你们都知道了。
“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夜魔侠突然问道。
“什么？”格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们之间的对话，以及安德森警官说过的言论。”
夜魔侠当然知道这个小家伙，最近冒出来的一位......菜鸟义警。
也许是刚才和伯恩的谈话处处被压，心里面憋了一大堆苦水无处宣泄，夜魔侠竟是主动问起了格温的想法。
他想知道这位菜鸟英雄对此有何看法。
“我......我不好说...”
格温犹豫了会，然后望向地面上躺着的尸体，摇头道：“我不知道。”
夜魔侠苦涩笑道：“你觉得我的做法是错误的吗？”
“......应该不是吧？”
“应该？”
格温组织了一下语言，“也许你的行为是正确的，因为我们无权决定他人的生死，更何况以我们这类‘蒙面义警’的身份......”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联想到伯恩警官所说的一切。
“也许...也许那位警官也是正确的，有些罪犯就是得以绝后患......”
“我不知道谁才是正确的......抱歉。”
老实说，伯恩警官和夜魔侠争论的话题对她来说有些难以理解。
毕竟作为一名警监之女，在警察父亲的耳濡目染下，被影响更深的还是程序正义这类观点。
但伯恩警官把这样一名罪犯摆在她们这些义警面前，这对她持有的观点产生巨大的冲击感。
格温突然有些后悔了。
自己干嘛非要掺和这破事？
感觉今晚要失眠了。
她默默想道。
“好吧，或许这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夜魔侠吐出一口气，似要将心中的烦闷全部吐出。
他说：“我知道你是新来的，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再多说几嘴。”
“拜托别！我不想听！”格温心中大喊，人却不太敢挪动脚步。
事实上，当一位成名已久的英雄站在自己面前，身为‘新来’的她，此时如同讲台下的学生。
尽管身份都是蒙面义警，但格温心里清楚，自己碰上这些老前辈，还是得多尊重尊重的。
“杀人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它需要付出很大的心理代价。”
夜魔侠说：“我们是蒙面义警，某种意义上也是罪犯。但我们与罪犯最大的不同，就是心中的道德底线。”
“当你长期扮演这样的角色，你很难避免在杀死一个人后选择杀死第二个人......到最后，杀人或许不再是单纯的举动，而是变成一种习惯。”
“当你的直觉告诉你，这个人有罪，或是惹到了你什么，你可能会下意识的杀死他，紧接着，你不会有任何愧疚心理。”
大概是真的在伯恩哪里没占到什么便宜，夜魔侠越说越来劲。
可怜的蜘蛛女就这么被对方上了一堂何为‘英雄’的课。
“能力伴随着莫大的责任，当我们获得超越常人的能力，同样，我们也获得了一颗恶魔之心。”
“你能想象力量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画面吗？那将会是多么的可悲，多么的凄惨......”
蜘蛛面罩下，格温挤了一张皱巴巴的脸，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头来回勾拉。
拜托，为什么你在面对伯恩警官的时候说不出来这些话？！
怎么逮到我就是一顿口头教育......
我啥都没干呢！
“......”
夜魔侠注意到了这位蜘蛛女孩的小动作，随即也停止了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
伯恩有一句话他印象很深。
超级英雄的成长貌似都需要经历一些悲痛才会取得教训。
也许这女孩在之后的日子里会明白这点。
他现在就算是说出花来，多半也没什么用。
夜魔侠叹了口气。
他和伯恩的争论是没有对错的。
自己是一位天主教徒，不杀原则对他来说不止是道德底线那么简单。
而是他的职业准则、信仰支柱甚至是立命之本。
身为律师的他也曾有过对体制失望的时候。
证据可以被伪造，证人可以被收买，陪审团可以被操控。
但马特心里清楚。
这场无休止的战斗他可以短暂地倒下，可以暂时输。
可他与罪恶的战争，必须是在严明公堂之上，在众目昭彰之下，才有赢得可能。
“......”
望着夜魔侠突然陷入沉思的模样，格温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
感情伯恩警官今天的言论对这位超级英雄影响还挺大的......
“我可以离开了吗？”格温小声问道。
“走吧，有时间可以多想想......”
又来了。
格温连忙小跑到天外边，一步之距就要从高空掉落，她突然一个扭头，问道：
“这具尸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处于好奇以及自身的善心，格温还是想知道这位英雄会怎么做。
夜魔侠看了她一眼，接着走到尸体旁，他先是在自己胸口画了个十字，然后......
然后他抱起尸体，说道：“带着他去找我的朋友，然后埋了。”
“好吧，祝你好运。”
这画面让格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个大跳，赶紧结束这趟糟糕的‘课程’，撒溜烟似地离开了这间露天教室。
夜魔侠目送蜘蛛女离去，耳边传来的是对方蛛丝射出粘黏在高楼间的声响。
看了有一会，他再次叹了一口气。
“祝我们的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