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镜中妖二
蓟县,县衙。
“迅哥儿,劳您大驾通禀一声,我给县尊老爷请了两位有能耐的道长来。”
队正弓着腰凑近守门捕快,脸上堆着笑,小声的说着。
那捕快接过他袖中滑出的银锞子,在掌心掂了掂,鼻孔里哼出一声:“等着。”
临走时斜眼扫过陈鸣二人,目光在那柄桃木剑上停了停,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县尊贴的悬赏告示在城门口挂了小半月,前几个来应事的和尚道士,全都死无全尸,倒让他平白赚了不少跑腿钱。
“师弟,我说这队正怎如此热情,原来请我们降妖伏魔呀!”
“可师兄这方面实是不擅长,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陆行舟神情犹豫,他游历这些年,可还从未曾跟官府打过几次交道。
“师兄,既来之则安之!”陈鸣出言安慰。他心中已经多了几分计较,蓟县怕是除了谋害师弟的妖怪,还藏着别的邪祟,否则县衙的告示怎会挂了小半月都无人能揭?
可陆行舟却未听进去,神情略显焦躁,陈鸣若有所思,他这位师兄好像对此有些厌烦。
哎——
师兄,阴吏也是吏啊!
“师兄,不如你先去寻土地公问个究竟?”
“正合我意!“陆行舟眼睛一亮,随即又搓着手讪讪道:“只是……师弟能否再借些银钱?”
陈鸣没有再说,意使念动,指尖一翻,一粒金砂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光芒。
“师兄,这……”
未等陈鸣继续开口,陆行舟便捏起金砂,“金砂二十文,一只鸡腿一碗酒,一对蜡烛三炷香。”
“够了!”
“师弟等着我好消息!”
“哒哒——”
那位迅哥儿去时不紧不慢,出来时,却赶着趟儿,陈鸣抬头看去,原来后面跟着县尊,能不急吗?
“陈道长,蓟县终于把您给盼来了!”县尊隔三丈远就拱起手,笑得跟朵菊花似得。
“去,给道长置办一桌洗尘宴……”
陈鸣摆手示意,“免了,还是正事要紧!”
“是是是,“县尊连连点头,早有预料,“您这边请。”
陈鸣跟着县尊进到后院,茶还未上,县尊便掏出手帕抹着额汗哭诉:“道长啊,蓟县近来妖祸不断,百姓……“
“这事先不急,贫道想先问问,县尊可曾听说过北街,背水巷沈定兰和张宏业二人。”
县尊脸色一滞,他原以为这道士是专程来降妖的,没成想竟是托他找人。
他堂堂一县之主哪里有这闲功夫!
可他一想到还需要对方帮忙,不能怠慢,只得装模作样捻须沉吟:“这名字嘛……似有些耳熟……“
指节在案几上敲了三响,冲门外拖长声调:“县——尉——”
“可曾听过,背水巷的沈定兰和张宏业二人?”
那县尉拄着腰刀,小跑进来,目光在陈鸣身上一扫,心里已有了计较,能让县尊这般作态,这道士不是之前那样的架子货。
县尉眼珠子一转,躬着身子行礼,“回禀县尊,那二人已经停在殓房两日了,您昨日还说要亲审尸首,揪出真凶呢!”说完偷眼去瞧陈鸣神色。
县尊一听,眯着眼,连忙点头:“啊——对对对!本官正要……那个……彻查此案!”
陈鸣面色如常,只道,“带贫道去看看!”
“这——”
县尉的喉结滚了滚,看向县尊。
县尊一甩袖子:“还不快去!“
陈鸣跟着县尉来到殓房。
“开门!”县尉伸手挥使看门的捕快。
“是!”
“吱呀——”
门轴转动,阴冷的空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县尉捂着鼻子快走两步,指着两具盖上白布的尸体,“就是他们二人!”
陈鸣掀开白布,两人面庞扭曲,神色惊恐,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画面。
这是典型的离魂之相。
他指尖在尸体颈侧一探,冰凉,但筋肉未僵。
“三日了……”陈鸣眉头一皱,“得尽早送他们回崂山。”
陈鸣转身时,瞥见县尊正用袖子掩着口鼻站在门外,满脸写着嫌恶。
“县尊大人,”陈鸣似笑非笑,开口道:“现在可以说说您的正事了。“
……
北街的一条小巷。
逼仄,不见天日。
角落里供奉着一座土地神龛。
神龛前有残留的香灰,神像彩漆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泥胎。
陆行舟将酒食摆上,而后又默念咒语,竖起剑指在蜡烛上轻轻一点。
一道火苗凭空出现。
青烟徐徐,朦胧间陆行舟似乎见到神龛上的神像在对着他笑。
“尊神在上,太清宫弟子守元有礼了。”陆行舟恭恭敬敬的对着神像躬身施礼。
“弟子此番前来,想询问尊神背水巷沈定兰和张宏业二人遭遇何事,请尊神帮忙将他们的三魂七魄喊回!”
话音未落,青烟蜿蜒流转。
供桌上的鸡腿迅速干瘪发灰,酒水“咕嘟“一声浊成了泥汤色。
陆行舟面色一喜,可等了一会,愣是没有下文。
于是又再次恭敬的拱手施礼,考口道:“尊神在上,太清宫弟子守元烦请尊神现身相见!”
“……”
出乎意料的安静。
陆行舟脸立刻拉了下来,没想到真被师弟说中了,这老头竟然敢吃白食!
他行走江湖这些年,遇到过奉上酒食不理会的,遇到过巴结他的,还遇到过故意刁难,却从没见过这般吃了供奉还敢装聋作哑的!
怒火直窜心头,他右手已按上腰间皮影寅虎。
“我乃太清宫弟子清远,师承太清宫讲法执事太岳道人,尊神如此行径,不怕我上报城隍,下告地府,治你个勒索之罪么!”
“道长稍息雷霆之怒——”
一只麻雀落在了陆行舟肩上,鸟雀竟然口吐人言。
“道长,莫怪。”
陆行舟心下稍缓,他还从未干过威吓土地的事,只是如今不是独自一人,自己还带着师弟,可不能丢了师兄脸面。
“快说!”
就在陆行舟以为拿捏住对方时,那麻雀扑棱着翅膀,声音突然低了几分:“道长明鉴……小庙漏雨三年,香火早断,实在是……”
“道长所问与所求,小老儿真是无能为力啊!”
“哒、哒、哒——“
青石板上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跳的间隙。
“当真无能为力?“
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切入,惊得麻雀“扑棱“炸开羽毛。
陈鸣不知何时已立在小巷入口,逆着光影,唯有腰间悬挂的青铜杯接过太阳,闪现出一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