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4章 冠巾礼
翌日。
天醒。
“咚——咚——咚——”
太清宫今日要为入门弟子举办‘冠巾礼’,日子特殊,所以往日的报钟改为大钟,声音也格外浑厚响亮。
“师弟,昨日忘了跟你说,除了清霄师兄和清灵师妹,你还有七位师兄师姐。”陆行舟边走边说,“他们大多性子喜静,常年在后山修行。不过今日这等大日子,想必都会出关参礼。”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补充道:“今日观礼的除了正式弟子,还有各殿殿主和执事。那些道童和香火弟子,就只能在广场外看了。”
“师弟,师兄请你吃素包子!”
“走!”
陈鸣心中好奇,为何陆行舟会三番两次的请他吃不要花钱的斋堂,难道是想还阿姐赠送道袍的恩情?
他如今已习得地煞辟谷之法,虽然做不到‘神明食气而生’,但已然能可以不饮不食,餐风饮露。
思忖间,忽见太玄道人阴沉着脸迎面而来,陆行舟与陈鸣连忙侧身拱手施礼。
“太玄师叔!”
“嗯。”太玄道人却无意理会两人,微微颔首。
待太玄道人走后,陆行舟一把扯住昨日给陈鸣造册的小童,“小童儿,师叔何故如此?”
“有两位新入门的师兄迟迟未至。”小童儿这回倒未躲闪,揉着乌青的眼圈道,“师祖等了一整夜,连池中锦鲤都忘了看护,还是我……”
陆行舟看了眼小童儿的黑眼圈,笑着捏了捏那圆润脸蛋:“怎么?替师祖看顾锦鲤还委屈你了?”
“师兄,你能不能和师姐说说,别吃师祖的鲤鱼了……”小童儿仰着头,扯着陆行舟道袍不放。
只见陆行舟两手一摊,无奈道:“我哪里敢去找她,之前答应她的狸奴都还没着落呢!”
小童儿闻言,突然想起去年旧事,鼓起腮帮子:“清远师兄去年也答应我……”
陆行舟尴尬地挠挠头,他现在兜里比脸还干净,哪敢再应承带小童儿下山的事。
目光一转,忽瞥见身旁一袭皂袍的陈鸣,顿时眼前一亮。
“这个好说!“陆行舟一把拉过陈鸣,“这位陈师兄家里开着绸缎庄,阿姐还打算办私塾,阔绰得很!“他俯身对小童儿挤挤眼,“改日让他带你下山,想吃什么随便买!”
“真的!?”
小童儿顿时两眼放光,眼巴巴地望着陈鸣,“陈师兄,清远师兄说话可作数?”
“作数,自然作数。”陈鸣忍俊不禁,心想这般可爱的小童儿,阿姐见了定会欢喜。
……
太清广场。
晨雾初散,广场外已是人头攒动,道童们束发素衣,香火弟子粗布麻衫,信众们扶老携幼,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广场两旁,旗杆高耸,旌旗猎猎,青底金边,青龙白虎腾跃其上,随风招展。
七位弟子身着青色道袍,腰系白绦,头戴黑巾,站在广场中央。
高台之上,方丈与五殿殿主正襟危坐,诸位执事手持拂尘立于两侧。
“吉时已到!”
讲法执事太岳道人一袭黄袍,踏罡步而出,拂尘一扫,清光掠过,天地清明,喧嚣顿止。
接着太岳道人再一挥拂尘,声如洪钟:
“一入道门,万缘放下!尔等当持戒如护目,修行若履冰
戒杀以养仁,戒盗以守正,戒淫以保精,戒妄以存诚,戒酒以明神。
今日冠巾,即种道种;他日功成,方见本心。慎之!勉之!”
“谨遵教诲!”
陈鸣一众弟子听罢,皆伏地三叩,齐声应诺。
太玄道人自道童手中取过玄色冠巾,为弟子逐一加冠。
陈鸣余光一瞥,这人不正是那日在三清殿的白发老道么。
原来他就是讲法执事太岳道人。
接着太岳道人开始赐下法名,道号,“方苞,法名守全,道号清泉,刘介石,法名守通,道号清流,……”
“陈鸣,法名守易,道号清云……”
话音一落,陈鸣便见太岳道人唇角微扬,表情似笑非笑,这老道还记得自己那日说的狂言。
青者,清也;云者,直上也。青云直上,飞升成仙!
……
“青云师兄,太岳师祖唤你去藏经阁。”
“多谢师弟!”
陆行舟刚才被清霄师兄找去议事,好像是与两位迟迟未至的弟子有关!
身着太清宫独有青袍的陈鸣穿行于回廊间,沿途道童与香火弟子纷纷驻足行礼,起初他还郑重还礼,到后来只得微微颔首示意。
藏经阁是太清宫授法讲法之地,也是存法之地。
据《崂山太清宫志》记载:藏经阁共有四楼,二楼存放道藏左庋道藏三千卷与俗经八百册,三楼存放法术,道法,丹诀,上有禁制,四楼存放《太清法脉簿》。
一楼则是讲法执事授法讲法之地。
陈鸣踏入藏经阁时,晨光正斜斜穿过雕花窗棂。
新入门的弟子们已在蒲团上正襟危坐,太岳道人的说话声因他的出现戛然而止。
阁中霎时寂然,众弟子神色各异,有人嘴角噙笑,有人目露讥诮,还有人甚至已然入定。
当众人都以为太岳道人会训斥陈鸣时,对却见太岳道人雪眉微扬,袖中忽飞出两道青光,不偏不倚落入陈鸣怀中。
“既入炼炁之境,当为诸弟子表率,尔等皆以你为尊,此乃《太清炼形术》与登楼口诀,三楼存有诸般法术,你可自去查看,不得随意带离藏经阁。”
“弟子领命。”
陈鸣翻看小册,目光一扫,顷刻间已了然于心,他拾级而上,身后传来窸窣议论,不过他却浑不在意。
掐诀念咒,陈鸣倏忽觉得周遭光景变化,如雾里看花,难辨真假,忽明忽暗,待眼前变得真切,陈鸣已经不知不觉换了位置。
“这……就是传说中的挪移?”
陈鸣暗自心惊,这法术倒是神奇。
他抬眼环顾,只见三楼幽暗密闭,书架如列阵般纵横排布,典籍齐整,却不见半个人影,唯有几盏青铜灯盏静静燃着,火光轻摇,书册上名字忽明忽暗。
陈鸣环伺周遭,借着烛火,仔细查看起书架上的法术名字。
“开壁、取月、偷梁换柱……”
“看我看我——”
忽然,一道细若蚊蚋的声响钻入陈鸣耳中。他听的不是很真切,但能确定他并未听错。
他循声望去,走到房间一角,只见角落摆着一只青瓷缸,缸口约有一尺,缸中堆着被啃得坑坑洼洼的书籍,约莫有二、三十本,里面十几条小虫儿正挤在书页间,探头探脑地朝他张望。
这些小虫儿约莫两三寸,身形细长,通体半透明,尾端泛着淡淡的蓝光。
它们见陈鸣靠近,立刻兴奋地扭动起来。
其中一只胆子大的甚至用尾巴“啪“地拍了下书页:“小道士,你要找什么?”
另一条小虫儿立刻撞了它一下:“别理他!上次那个答应给我们带新书的道士,到现在都没来!”
陈鸣顿感惊讶,却不敢说话太大,怕把他们吹飞,只得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是谁?怎会在此?”
“你管我们是谁!”
“别理他!”另一条小虫儿急不可耐地蹿上缸沿,“你想找什么?我们帮你找!”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只要你答应……下次再来时,给我们带本新书就成。”
“对对,我要看论语……”
“看甚论语,吃书吃傻了,小道士,带本镇子上最新的话本就成……”
缸底传来窸窣的附和声,十几双琥珀色的复眼在幽暗中忽明忽暗,活像一群讨价还价的小奸商。
见此情形,陈鸣心中了然,原来它们。
“我听说有种叫蠹鱼的书虫,专爱啃书页,该不会……”陈鸣故意拖长声调。
“哎呀,被他猜到了。”
“肯定有道士事先告诉他了,不是说交代让他们别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