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休·迪尔查的案件
“...我没有照顾你，这是你应得的。“罗兰没有看她，仍然将目光锁定在两根机械指节上，精妙，细致，充满了工业机能美感，罗兰毫不犹豫插进了自己的左手断指处，随着两声脆响，机械手指中的两根粗壮的黄铜针刺入了指骨之间。
“嘶...”这疼痛让罗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但是还是坚持了下来，等到自己的灵性蔓延上去之后，他发现手指能动了。
“不不不。”玛格丽特却非常开心，“您怎么没有照顾我了？和那些机械之心的成员不同，您给了一种自由，一种那些官方非凡者给不了的，我不想杀人就可以不去杀人的自由。”
“还有我精彩的生活，还有最大限度的自由...”
“啧。”然而，罗兰却不这么想，“别把要求放这么低。”
可塑性魔偶的人格诞生是不可抑制的，但是他还可以循循善诱引导对方走上正途。
...自己当然是不能替那些失控人偶的受害者原谅她，不过，如果她能够学会如何正确运用力量做正确的事情，也是在赎自己的罪...
...不过，这然必须在自己的监控之下，无法确定她的人格真正完善之前，自己就辛苦点，多花点心思在这上面。
...如果实在不行，罗兰会亲手处理掉它的。
“你通过劳动从我这里换取报酬，这不是照顾你，这也是你应得的。”
玛格丽特点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崇拜。
“您说起话来像是一位社会学家和哲学家。”
听到这里，罗兰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儿，他也只不过是照搬了地球上那位的思想稍加改进而已——如果不是黄涛因为晚年的疯狂无力阻止失控的畸形的社会发展，那么这种真正的把人当人的价值观应该才是主流，而不是把人的劳动生育及其所有与生俱来的能力都被异化为商品。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交了一个朋友哦！”
“哦？”罗兰一挑眉毛，“那不错啊，什么样的人？”
“一个廷根南区的女孩儿，是家庭女佣。”玛格丽特对此很高兴，“只是有点不好，她总是很忙很忙，要跑好几座房区收集衣服去浆洗，而且还拿不到多少钱，好像只有几苏勒。”
“为了改善她的生活，我把我身上的钱给了她，她没要，而且还很生气。”说到这里，玛格丽特的情绪明显低落了，显然这件事情对她打击不小，“我做错什么了吗？”
“...唉。”罗兰扶额，长叹一声，“你没有意识到对于这样的劳动者来说，你的施舍与怜悯是一种侮辱。”
“我并不是批评你做错了，而是对于这些劳动者而言，你高高在上的施舍等同于否定他们作为人最后的尊严，他们不是你的宠物，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的同情。”
“啊...”玛格丽特眉头紧皱，“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你不用想太多，对现在的你来说还为时过早。”罗兰看向自己的打字机，“只有劳工阶级团结起来，打倒不公，才能改善这种情况。”
“我不是要说教你，我自己也有我的局限性，也会犯错。”
“你只要保持思考，终有一天也许你会有自己的主张，也会开始反驳我的思想，这就够了。”
一谈到几苏勒的周薪，罗兰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远在贝克兰德的老科勒，又联想到了南大陆的被殖民者，又想到了自己地球上那个古老民族的心酸血泪史...如果不改变这一切，就算挺过了大雾霾，照样拼命劳动只能勉强吃饱，却还未必支付得起过劳损伤的医疗费...底层的人毫无希望可言，在这个社会所谓的光明未来的阴影之下沉默地死在某个角落。
更不必提南大陆的被殖民者们，那些鲜活的生命在鲁恩贵族看来仅仅是适合作为奴仆的耗材...
“而这便是我将要做的事情。”罗兰内心嘀咕道，“想不到竟然有一天，这种事情竟然轮到了我来做...不过，感觉不坏。”
玛格丽塔看了一眼罗兰视线的方向，那台打字机上叠放着好几张纸，之前她从未在意过罗兰忙碌书写的内容，现在来看，也许他是在撰写某种哲学书籍？听说贵族们都喜欢探讨哲学，那些神奇的，拥有某种魔力的，说出来就会得到别人尊重的文字。
玛格丽特决定，在什么时候偷偷看一眼...嗯，只看一眼。
......
贝克兰德东区，夜晚。
休蹑手蹑脚来到一家工厂的门前，在她得到的举报里，最近这里总发生着盗窃行为，给对工厂厂主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
据说，这家公司采用了贝克兰德大学设计的新式工业机床...似乎是叫这个名字，而在休得到的消息中，这些机床中有几个精密构件价格昂贵，而最近工厂主的财务报表内，新式机器的报修率太高了，高到那位请来的机械专家认为存在明显的人为破坏的因素——而从检修结果来看，原有的精密构件全都消失不见或者被换成了某种廉价产物。
“该死的！如果让我抓住小偷！我一定要打断他的双脚扔进河里去！”
“休女士！只有你帮助我了！那些警督都是一帮饭桶！根本做不了什么！”
一想起工厂主凯恩那副甲亢脸，休不自觉皱了皱眉，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家伙。
但是受人所托，没有抽身的理由。
她仔细倾听着可能出现的动静，如同一头猎豹一般在货物家之间快速活动着，仲裁人途径的魔药虽然没有直接给予肉体上的增幅，但是对意志的强化同样增强了对身体的掌控力，再辅以军情九处特工的训练，简单潜入简直是易如反掌。
“咚...”
在某个货物架后面，似乎有某种若隐若现的火光闪烁，休眼前一亮，悄悄蹲下身子，缓慢靠近那光源处。
“嗤啦...”听起来像是火焰跳动的声音。
休安静蛰伏着，小巧的身躯在此刻发挥了不易察觉的特点，她断定那个位置一定有人，或许不止一个。
“会是那窃贼吗？”
可就在这个时候，休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感到自己头顶一阵头皮发麻。
“呼！”
根本来不及回头，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躲，一双偷袭的大手直接扑了个空。
“该死的！”
休怒目圆瞪看向那偷袭的男人，短短几秒内，她就记住了对方的特征——布满烟灰和尘埃的粗布衣服，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面容，但是却目光炯炯，充满精神。
他似乎没有明显的敌意，或者说，没有杀意，似乎只是想抓住休，然后将她丢出去一样。
“嘭！”
休没有废话，躬身撞向这家伙的侧腹，对着他的身躯接连就是两拳。
而似乎是因为营养不良和休息不足的缘故，这男人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腹部里一阵剧痛，踉跄着倒了下去，休乘胜追击，对着他的下颚又是重重一击。
“噗！”
他吐出一口污血，摇摇晃晃，就要倒在地上。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具营养不良的身体里像是突然爆发出一股无由来的力量来一样，猛地将休身子一顶，连忙向着盖着白布的机器另一边逃去。
“站住！”眼看着要抓住了，休内心焦急，顾不得隐藏自己了，连忙一声怒吼。
她的声音刺穿了仓库内的寂静，却很快归息，只剩下你追我赶的奔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