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9天
天明公园，草地茵茵，高楼林立，富贵堂皇。
谁也想不到这样的高档小区下面竟然存在着一个黑市。
全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竟然藏着南河市最见不得光的东西。
“哪来的！？不知道这里不能进！？不知道送外卖和送快递的不能进？”
肌肉虬实的保安挡在宋成的身前，其中一人个头很高，俯视道：“我们这里有规定，需要出示身份证明或者财产证明。”
大理石雕刻的小区大门，精美华贵，奢靡好看。
两只憨态可爱的小鹿在流水喷泉处玩耍，发出呦呦鹿鸣，自在惬意。
宋成看着那小鹿发愣，鹿不止代表着情爱和少女。
还代表着君权和王权，是身份的象征。
逐鹿天下。
宋成抬头便看见标语‘平等’，又看见黄色的标牌，外卖快递不得入内，下方是一条狗被画×。
这世界永远不会平等，他也不会平等。
但很幸运的是，他宋成比这几个保安值钱，按照许多人的价值观那就是高贵。
“喂！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谁叫你拦住的？”
“宋哥是我的朋友，都给我滚开！”
身体微胖，脸颊圆润的青年周云延大声呵斥道：“早就知道你们狗眼看人低，迟早要经理把你们开了！”
宋成没有说话，一些东西说出来也不会改变。
这世界本来就这样，你要公平，那只有在同等地位下才可以。
换个角度想，保安也在做他们分内的事情，这些要求并不是他们提出来的。
或许血月大洪水时代是这个世界意志决定再次洗牌，将一切重新定义。
“走吧。”
宋成阻止周云延继续为难这些保安。
“行，宋哥怎么突然找我玩了？”
周云延笑嘻嘻的，刚才的威风瞬间消失：“哥，再教我几招，上次我露一手，把我学武的朋友都打赢了！”
宋成恍若未闻，忽然出手，五指如钢筋铁铸，死死钳住周云延的颈椎，旋即依次向下捏，肩，脊柱大龙，胯骨，腿骨！
每一次使劲，周云延便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痛痛痛！”
“哥，别捏了！”
宋成掌变拳，凸出中指骨节压在周云延的脊柱大龙上：“脊柱未曾练活，而且下盘不稳。先把现在的吃透，始终记住力从腰发，扭胯借力，够你用了。”
“懂了，懂了！”
周云延连忙点头，生怕再次吃痛。
他出生在领导家庭，虽自幼对武道感兴趣，但依旧吃不了什么大苦头。
如果没变故发生，周云延这辈子应该就是安稳幸福的过下去。
想起武道了，便练练，忘了就忘了，过一个没什么烦恼的二代生活。
但宋成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想到那样的惨状眸光暗淡：“最近多拿出时间练六合拳，以后能用上。”
“啊？为什么？”周云延疑惑，抬头便看见宋成的眼睛，旋即立马低头躲避。
心里嘀咕：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目光，怎么比我家老头子还凶？
“带你去见一些朋友。”宋成随意编出一个理由。
“行，我过几天就和我家老爷子商量！哥，你朋友是哪个门的？南派？还是北派？”周云延兴奋，总算能见到真正的高手。
宋成沉默，拍了拍周云延的肩膀，淡淡道：“去黑市。”
“啊！什么…什么黑市？”
周云延眼神惶恐，如同小鸡仔般缩成一团：“宋哥……我不知道啊……”
“走吧。”
宋成搂住周云延的肩膀，推着周云延前进。
黑市，只是叫黑市。
并不会在地下室里进行，也不需要躲躲藏藏。
一个俱乐部便可以是黑市，并且光明敞亮。
黑暗的事情也不会赤果果的放在明面摆着让人难看，道德底线只会在无人，没有秩序的地方才能彻底释放。
“宋先生，您是小周总介绍的俱乐部成员，请问您需要什么？”
整块黄花梨雕刻的木桌前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神色亲切，不卑不亢道：“介绍费用我们会收两成，同样您可以将您的资源告诉我们，我们同样可以帮你寻找买主。”
“谢谢。”
宋成摇头，鼻间萦绕着淡淡的熏香，令他稍有不适：“我需要大量的药物，要求容易保存，种类越多越好，以及详细的使用方法。”
“部分会是违禁品，价格会稍微高昂些，您能接受吗？”中年男人微笑道。
不该问的他不会问，这是做这行的规矩。
“好。”
宋成点头答应，钱在四月一号前必须要全部用完，不然毫无意义。
那些东西本来就是虚假的，是人为将钱赋予了价值。
社会崩溃后，物品将展现他真正的价值。
“宋哥。”
周云延东张西望，像是做错事一样。
他的父母知道天明公园藏着的一切，但利益关系，以及人情世故，让他们永远不能揭穿，哪怕他们厌恶。
因此格外反对周云延和黑市扯上关系，因为人的底线会因为接触黑暗而不断降低。
“你放心，我不会拿这些东西做坏事，我有我必须做的事情。”
宋成知道周云延的担忧，于是顿了顿，真诚道：“谢谢。”
“没事！”
周云延惶恐瞬间消失，猛的拍了拍胸脯：“这点小事算什么？我还不知道宋哥的性子？”
“你绝对是一个好人！要不是你，我和那些人早就死了！”
宋成皱眉，他可不这么认为，在那场爆炸下，他预估过自己的能力，确认自身安全后才出手救的人。
于是大步离开天明公园。
“我先回去了，过几天我去教你练拳，记得提前准备好药品和食物，我做了一个梦，很真实……”
声音越来越低，乃至低不可闻，自言自语道：
“一个毁天灭地的梦，所有人都死了，包括你，也包括我……”
血月大洪水时代倒计时：29天。
……
离开天明公园后，短暂的晴朗再次消失，浠沥沥的小雨落下。
“他妈的，这天气怎么回事！怎么天天下雨！下的没完没了！”
宋成开着车窗，远远便听到有人嘟囔抱怨，这几天被子湿的难受。
车窗摇上，宋成忽然意识到遗漏的物品，他应该多准备几条电热毯。
到时候被子也会出现潮湿的问题。
有了电热毯后，哪怕再冷他也依旧温暖。
宋成想到这，于是立马停在路边买了数张电热毯后，才继续去不同的五金店，分开购买所需要的配件和金属。
他需要自制一些武器，用来保护自己。
弓弩，复合弓以及‘气’枪……
如果不追求高精度，这些东西的制作难度其实并不高。
在如今发达的工业体系，一个几人的小作坊只要放开胆子都能批量制作出来。
滑轮，轴承，钢丝……
宋成抱着密封的箱子分开装回汽车内，嗡的一声，开车远去。
“喏，回来了。”
“我都看到车牌了！”
瀼溪小区门口，一群人围观举着红色横条的女人，看好戏般等着那黑色小车的到来。
还我房来！
黑心外甥，有车有房！还抢占我家老房！
中年女人躺在小区雨棚下，拿着大喇叭循环播放录音。
声音悲愤，令人怆然泪下。
“小宋，这是怎么回事？”街道办刘主任皱眉拦住黑色小车，低声道：“这件事影响不好，快点处理！”
宋成对这位街道办刘主任的印象不好，和物业串通，收取回扣，在血月大洪水时代还借助国家的名义抢夺他人物资，活生生饿死不少人。
因此态度冷淡，并没有回答刘主任的话，自顾自的下车查看情况。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宋成一阵恍惚。
记忆里蹦出一个名字，徐海燕，自己母亲的妹妹。
徐家生有三女一子，小妹夭折，宋成的母亲是长姐，初中没读完便南下打工，只为了让自己的弟弟妹妹过得好一些。
然而并没有人领情，都认为是理所应当。
甚至逢年过节也不会想起这个姐姐，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拨打一个电话。
可母亲徐春雀却时常念叨自己的弟弟妹妹，哪怕数年没有见到，也会找个理由：“小成，去你姨娘家玩不？”
于是拨打电话，然而每次提前打电话得到的都是冰冷的回复：“忙，不在家，比不得你有钱有时间！”
宋成那时虽然年幼，可依旧感受到母亲的悲伤，然而他却必须要装作不知道，不能让母亲继续伤心。
“妈，晚上烧鸡翅呗，我想吃鸡翅。”
“行！”
徐春雀悄悄摸了把泪水，笑呵呵的回应。
记忆永远深刻，永远不会消失，它只是被压抑着，时时会泛出让你回忆。
宋成冰冷向前，高高俯视那躺在地上的女人：“二姨。”
身体忽然一阵冷寒，徐海燕看着那双眼睛，下意识的低头，可依旧浑身难受，像是成为猎物，被恶狼注视着。
她不敢看宋成的眼睛，甚至不敢看那张脸，只能避开哭泣。
“我的命苦！男人存不住钱，天天到处瞎玩！好不容易有个住的地方了，房子还给外甥抢走了！”
“我一回家就发现一群陌生人在我家里测房，一问才知道，他把房子抵押了！”
“这是要我的命！他连商量都不愿意和我商量一下！直接卖了！”
徐海燕哭的撕心裂肺，字字咯血！
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他还把我的电话拉黑了！”
“嘶！”
围观人群鄙夷的看着宋成，就差伸出手指怒骂了。
“小伙子，你这做的不对啊！”
有着加成的老头率先伸出手指指责，瞬间引得不少人心生痛快，也跟着点头劝说。
反正就是宋成的各种不对。
人家孤儿寡女，再怎么样也不可以那样做！
事实的真相已经无人在意，他们只想跟着一起发泄他们的情绪，将生活的戾气释放出来。
哪怕伤害到其他人。
宋成抬头，只看见数人没有说话，但被大势的席卷下根本就不能开口。
“停！大家先别吵！我先问问情况！”
街道办刘主任汗流浃背，他注意到已经不少人拿起手机准备拍摄发到网上控诉！
这对他来说极其不利，他负责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情，未来他的升职机会直接被掐断！
刘主任拉着宋成到角落道：“小宋，听哥一句话，把房还给人家！不然大家闹的都不好看！”
“滚！”
宋成忽地笑了，那老房子是他父母努力一辈子才做好的房子，什么时候就成了徐海燕家的了！
而且还恶人先告状！来他居住的小区耍泼打滚！
他宋成不想招惹别人，可为什么会有人认为他好惹！
宋成神色冰冷，静静的站在徐海燕面前，看着她痛哭，看着她力竭：“装完了吗？”
“你！”徐海燕恐惧，她实在没有想到宋成竟然能站在那里看那么久，好似一切都和他无关！
“那房子是谁的？”
宋成语气平淡，却带着极大的压迫。
没有回复。
他便低下身子盯着徐海燕的眼睛，再次开口道：
“我最后问一次，那房子是谁的？”
这让徐海燕眼神慌张，结结巴巴，没了底气道：“我……我的。”
她卡壳许久，突然找到自信：“我姐给我的房子！我住在里面十几年了！那不是证据？”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骤然不敢吭声，仗义执言的老头面色羞红，连忙撤走。
边走边骂道：“老子被鹰啄了眼了！真是狗养的玩意！”
宋成沉默，升米恩，斗米仇，活生生的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世道好人难做！
“不是，不是！这房子就是我的！”
徐海燕瞪大眼睛，连忙找补道：“我和我姐一起出钱做的房子！那房子我有权住！那是我的房子！”
她惶恐的爬起来，想要围观的人帮助她，但所有人避开她。
“刘主任！刘主任你帮帮我啊！”
刘主任铁青着脸，他被宋成骂的气不打一处来，最后眼前的女人还露了马脚！他错了！
来闹就闹，一点心理建设都没有！
于是挥挥手道：“把警察叫过来，这些归警察管，别和我说！你刚才说的都被录下来了！自己去和警察交代！”
“主任！主任！”
徐海燕慌了神，连忙扯着刘主任的裤腿哭丧：“你不帮我！我明天就死在这里！”
“呵！”
刘主任只想远离这个麻烦，冷酷的挥手，一群人将徐海燕拉开。
“囡囡，咱们家的房子没了啊……”
徐海燕脑袋一片空白，良久反应过来，抱住躲在墙角的小女孩，嚎啕大哭：“你表哥有手段，妈上了她的当，理给他抢了……”
“妈没用，妈没用……”
小女孩手足无措，茫然抱着母亲的脑袋：“妈妈，不哭……”
尚未走完的女住客停下脚步，纷纷拍下，然后发在了物业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