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封神轶事
陈腴睁开双眼,左目之中的日炁愈发充盈,只是要的圆满还得一番计日程功。
而且圆满之后的返璞归真,大盈似冲,更是遥遥无期。
相比之下,右目中的光泽却是黯淡。
陈腴扫了一眼肚皮朝天似在假寐的黑蛇。
“喂,胖婶儿,我要开始月浴了,有什么指教的地方?”
黑蛇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有些颓然。
“没有,小腴哥足够出师了,和存思日轮一样就行了,我没什么可以教你。”
吸纳月华是妖精看家手段,总能言之谆谆,指点一二的,但对于陈腴,她却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陈腴倒是笑了,“对了胖婶,你之前你说你才年芳二八,是真话不?那你满打满算才受食月华精气多少年啊?”
黑蛇摇头,“那是我的死鬼妹子妹子,我比她大三岁,十九了。”
陈腴不由侧目,还是没忍住以己度人,问道:“你真不在介意她的死事?”
黑蛇一脸淡漠。
“天地之道,为物不二,生物不测。獾獴鹫鹳,哪个不吃蛇?就算是老鼠,也是半年蛇吃鼠,半年鼠吃蛇,我计较得过来吗?等哪天我被吃了,也不会有谁心疼我的。”
陈腴愣神,笑道:“你倒是豁达。可你连你亲姊妹都不在乎,为什么会卖命给黄惊大王?”
黑蛇理所当然道:“因为大王他够强啊。”
陈腴摇摇头,“我是没感觉出来。”
黑蛇哂笑,“那你真该庆幸了,他要是哪一天不管不顾,不想成神了,咱就一起死吧。”
陈腴觉得她有些夸大其词,问道:“你倒是说说他能有多强?”
这个问题好像把黑蛇给问住了。
她认真思量一番,自觉不偏不倚道:“就这么说吧,我一直以为你家喻太公是个自身难保的衰神,但就昨天他收拾我的手段来看,他虽然德不配位,却也有些道行,可就算是一百个喻太公绑在一起,也比不过黄惊大王的一根指头。”
陈腴自是不信,嗤笑道:“那他傻啊?真有这本事,还争当什么神祇?”
黑蛇笑道:“他就是傻的啊,他想这事儿都想魔怔了。”
陈腴话锋一转,问道:“我听你说天地之道,为物不二好像是出自《中庸》吧?你还读过书。”
黑蛇摇头,随意道:“这山里有个孤苦无依的伥鬼徘徊,有些才学,黄惊大王向来敬重读书人,待他极为厚恤,常给命我等为他施食,相处百年,他道行见长,却也好为人师起来。可恨我不是他的对手,竞也被逼着学文识字了好些年。”
陈腴不由眉头一皱,“伥鬼?孤苦无依?”
这两个词汇是能摆在一起的吗?
伥鬼不就是受制于老虎的亡魂,然后为虎作伥吗?
陈腴忽然心思急转,好似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之处!
老喻是怎么被封神的?黄冈岭志曾中曾一笔带过。
陈腴也是在学塾,听夫子李梧闲暇之余,讲古偶然提及。
老喻原名喻让,最初也就是个山中糟老头儿。
山里有陈、潘、曹、徐、孟、吴六个大姓,其余小姓不多,唯有一个最为特殊。
独一份的喻姓,只一家人。
喻让老来得子,其子天生聪颖,似有宿慧。
只是当时山中大虫为祸,民不聊生。
又时值旦洲风雨飘摇,几大王朝乱战,尚未一统,便有“无苛政,而不去”的典故重演。
黄冈岭百姓苦不堪言。
那时候的喻公夫妻都已是古稀老人。
壮年的喻相公为决虎患,毅然上山打虎。
喻公夫妻三日三夜未合眼,相扶立于家门之外等候儿归。
三日之后却是只等来一个未曾识得的黄衣先生。
言说恶虎已经伏诛,山中再无虎患。
喻公闻言,仰天长啸,三声,喜极而逝。
黄衣先生又言,只可惜喻相公也葬身虎口。
喻婆闻言,悲恸大哭,也是三声,相随喻公而去。
此后,黄冈岭头再无喻姓。
山民感念这一家恩德,遂自发捐款,在两山夹道之处,立起一座把守出入的喻太公庙。
陈腴当时听闻这个故事,也是满心疑惑,毕竟牵强错漏之处太多了。
李梧却说,志记这东西,三分真,七分假,也不是作史,总得有些微言大义在里头,不然也传不下来。
只承袭情感就好,不必执泥于不可考之事。
可黄冈岭志言之凿凿,自喻公庙建立之后,山中再无虎患。
之后又不过数年时间,就有朝廷遣人搜山纳图,测绘堪舆,敕封地祇,颁下祠牒。
一切都是那般顺遂得近乎诡异。
陈腴假使黄冈岭志记载为真,山中既然无虎,那胖婶口中的孤苦无依的伥鬼就勉强解释得通了。
反正现在的自己已经能和老喻交谈联系了,此事便也无惑,等月浴之后再去求证就行。
陈腴当即双盘入定,观想月轮。
任夜露沾身,有了日沐的经验,月浴不过照猫画虎。
陈腴舌抵上腭,咽声琮琮若鸣泉。
存思月轮,吸纳月华精气。
自信不疑,这是与日炁截然不同之感,其凉如冰。
久之,戌时已过,蛾眉月落山,月华消失殆尽。
陈腴却是依旧盘坐。
果然渐入佳境,只觉六腑五脏皆被素炁浸润。
陈腴存思一轮皎月从右目出,目中有玉光下注成雨,同肾水相合。
妙不可言。
采撷日炁可使人不思食,而吸纳月精可使人不思淫。
只是月华精气未满之前,难免肾水波动,与相火失衡,心肾相交,故而君火又动。
黑蛇趴在一边,一直专心注视陈腴。
结果又是吃了一惊。
没天理了,他怎么这么快又入门了?
黑蛇缓缓瞪大了眼,直勾勾瞧着陈腴,眼见他如今的状态,吐信便带着几分垂涎欲滴。
蛇最能为妖,化形魅人。
黑蛇吞吐信子,蜿蜒身姿,悄然靠近陈腴。
陈腴倏地睁眼,左日右月,洞照内外。
一把就捏住了黑蛇的七寸。
微眯双眼道:“胖婶,你想做什么?”
黑蛇有些讶异。
陈腴这一睁眼,瞳仁里的气象,怎的和昨日自己被附身降神的喻太公拿捏之时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