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是日无事发生。
一动不如一静,李世民很清楚,既然他能有那么多眼线在宫城,在东宫,在齐王府。
那么他的身边必然也会有来自皇帝父亲太子大哥和齐王弟弟的眼线。
甚至于有些他都清楚的知道是谁。
这样的情况下,适当的愤怒一下,借酒忧愁一下,乃至于大逆不道骂两句,便可。
多的不需要,大张旗鼓召见幕僚也好,出去见各路人马也罢,都不合时宜。
是以程咬金尉迟敬德等人散去之后,他便独自找了个地方喝酒,看似很愁苦,很不爽,实则内心毫无波澜,想的全都是不相干的事情。
此时另一边,东宫,返回的李建成,李元吉,哥俩关起门来商议了老半天。
具体说什么了不知道。
毕竟真正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消息还是很难往外泄露的,除非卧底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唯一可知的是,出来的时候,建成很高兴,元吉,也很高兴。
得到消息,李世民丁点不急,一则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哥俩到底说了些什么,接下来局势会怎样发展,他心知肚明。
二则既然有布局,有计划,那么则必定要走向实施,而实施,必须要有人帮手,配合。
这样一来,除非都是彻彻底底的死忠,否则便断然没有消息传不出来之理。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真正的重点在于,人是有预判的,一个合格的领袖,统帅,当有对局势的精准判断和对危险的敏锐感知。
眼下的情况,就连秦琼程咬金等人都如坐针毡,如鲠在喉,隐约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进而有不举事便带着家小提桶跑路的觉悟,他堂堂秦王,天策上将,焉能毫无防范?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没想到,大抵就是趁机直接将他弄死,顺便逼他的皇帝父亲退位了吧!
毕竟那太骇人听闻了,昆明池继承法,以兄杀弟,以子逼父,真要说起来,还在玄武门继承法之前呢!
只是没成功,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
翌日五月三十。
这天早早的,李世民便起了床,穿戴整齐在亲兵部曲护卫下策马来到承天门。
约莫六点,宫门开了,文武百官入太极殿,开始朝会。
会上一片和谐。
这部无事,那部无事。
关中很好,江南也很好。
唯一的例外,大抵就是河北地区不好,北部边境不好了,故尔,齐王主动请缨,愿领兵出征。
是的,齐王,主动请缨。
明明被打得半死,明明都爬不起来了,今日之朝会,齐王李元吉还是来了。
被抬着进来的。
对此,大佬们心知肚明,无异议,不是大佬的,没资格有异议。
于是乎旨意很快下达,本次对突厥用兵,以齐王元吉为帅,天策府众将从旁辅佐,择日于昆明池点兵。
是不是很快?
但就是这么快,回来才不过短短一日,昆明池继承法便要提上日程了。
对此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国事没什么好说的,这帮人不想改变,说了白说,私事,则没必要拿到这里来说。
朝会结束后他便径直去了旁边的中书省,随后,皇城尚书省,左右十二卫衙门,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长安城区域十二卫驻地进行了巡视。
这是他的职责。
太尉。
中书令。
六部尚书令。
天策上将。
此时的他,整个大唐军,政,乃至长安守备宫城戍卫,一把抓。
直到入夜。
“累坏了吧?”
“吃点菜,妾身为二郎斟酒。”
总算是结束了。
忙了一天,刚回到府上,程咬金等人又跑了过来。
好在还有观音婢。
点点头,李世民落座:“今日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可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不开心?”
“没。”
“妾身好着呢,二郎不要挂念,做好自己的事情才好。”
长孙站在李世民身后,胸抵着他的后脑勺,双手十指轻轻揉捏着,心中一片柔软。
说白了,别看她只是一介女流,眼下处境到底如何,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这等情况下,不论是选择继续默默忍受,还是选择奋起反击,压在她男人身上的担子都不会轻。
可即便如此,回到家里,坐下来,他的第一句依然是问她好不好,今天开不开心……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李世民笑笑,喝了一小杯,长舒一口气:“那就好,别的我都不怕,就怕你们过得不好,不开心。”
语落话锋骤然一变:“观音婢,说实话,你怕不怕?”
“怕?”长孙想了想,微笑着点头:“有点,既怕高明青雀丽质小小年纪就要跟着咱们一起死,又怕二郎真就被迫走上那条路,为世人唾骂,非但良心难安,还要背负千古骂名。”
“那你呢?”李世民好笑,转身便将女人拉入怀中,坐在他腿上。
长孙笑笑,也不挣扎:“妾身自是不怕,二郎在哪,妾身便在哪,若真有那么一日,妾身定要走在二郎前头。”
说罢又忍不住婆娑起男人脸颊,轻叹:“只是二郎还是要尽快做好打算啊,高明青雀丽质也就罢了,再怎么样咱们是一家人,是福也好,是祸也罢,理应共同承担。
可兄长,克明,玄龄,还有,叔宝,知节,他们都是无辜的,没理由他们也带着家小一起陪葬。”
“所以其实我该听那帮大老粗的对吧?”李世民哈哈一笑,捏着女人下巴,内心并无丝毫不悦。
长孙摇头:“不知道,关于此事妾身也很矛盾,毕竟那样一来二郎不但要受千夫所指,背负千古骂名,还要承受内心谴责。”
“哦。”李世民恍然:“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为夫压根儿就不在乎什么骂名不骂名,也不会受到良心谴责?
又或者,其实没必要那么酷烈,阿耶不会死,太子也没必要死?”
“这……”
“有这样的可能吗?”
“妾身是说,太子……”
长孙茫然,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却分明有光。
她跟旁人不一样,旁人可以只考虑自身生死,权势,荣辱,而她却不能。
因为她首先是丈夫的妻子,生死之外,她还必须考虑丈夫的荣辱得失与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
一句话,她其实也不想死,更不想儿女小小年纪就跟着一起死。
可她更不想丈夫为世人所唾弃,一辈子遭受良心谴责还要背负千古骂名。
哪怕她其实也清楚有些事一旦做了,最好就是斩草除根,不光太子,便连太子子嗣也要一并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