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施云（二）
王嘉彦让众下属都回去休息，天亮听从钦差安排，不准懈怠。他待众人都离开后，回到房间换了身便衣，然后吩咐下人不准跟随。他出了岷阳县衙，只见此时博南城街上一队队巡街的卫士拿着火把打着灯笼在巡查。
此时月色并不明亮，他极小心地躲闪着巡街的卫士，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处已经荒废的院落。他推开院门进去，四下左右看了看，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院中积了很厚的一层雪，雪地上有很多动物的脚印。他摸索着走到一处房间，掸掉身上的雪，推开房门。屋内传出一股霉味，他用手扇了几下，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能看到屋内一片凌乱，他也不去理会，径直走向一个横倒的书架旁，找到一处暗格，从中取出一盏油灯点亮。他左右看了看，又一动不动听了听，见没有任何异样动静，这才用手拉出旁边一本书，只听吱呀一声，那书架左右分开。在书架后面有一个通向地下的暗道。暗道一开，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冲面而来，他不禁用手捂着鼻子，皱紧了眉头。他拿着油灯小心地顺着暗道往下走。
那暗道通向地下的一间密室，在密室的里面放着很多腐肉，有人心和人脑，还有一些肢解的人的尸体，场面极其血腥恐怖。王嘉彦皱着眉正小心地往里走，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闪到他面前，他吓得大叫一声，摔倒在地，手里的油灯也掉在地上熄灭了，里面瞬间一片漆黑。他声音有些打颤地道：“殳……殳先生？殳先生？”他只觉得面前有人，那人呼出的气息喷在脸上，味道极其难闻。他不敢乱动，轻声道：“殳……殳先生，是你……是你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那呼气的人离开了他，他伸手去摸，没有摸到里面的人。又伸手去地上摸，摸到一些人的断肢，他吓得忙缩回手。
忽然，密室内的油灯亮了起来。他吓了一跳，定神仔细去看密室里，只见里面坐着一人，满脸血污，其人身形瘦削，身体有些弯曲，四肢细长，手里正握着一个已经咬了一半的人心。黑白相间的头发，留着两缕胡须，颧骨高高隆起，眼睛很小，圆圆的，一副贼眉鼠样，正盯着王嘉彦。
王嘉彦从地上爬起来，道：“殳先生！”殳先生将手里的人心一扔，道：“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他的声音很是尖锐，让人听了极其不舒服。王嘉彦看了看手上沾的血迹，在身上抹了几下，躬身施礼道：“已按您的吩咐去做了！不过……”殳先生脸色阴沉下来，道：“不过什么？”王嘉彦忽然跪倒在地，也不顾地上脏乱不堪，不断在地上叩头，道：“殳先生饶命！我们一切都按殳先生的安排行事，只是……只是那两个婴儿没有烧死！”殳先生脸色缓和了一些，道：“怎么，有人救了？”王嘉彦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殳先生道：“是应天廉救的？”王嘉彦头趴在地上摇了摇，道：“不是他！是一个怪物……不，是一个神仙……”殳先生听他说话支支吾吾，有些纳闷地道：“什么意思？”王嘉彦道：“本来一切顺利，但有人站出来反对活祭，我就提前一些让人放了火，哪知火刚燃起没多久，不知从哪里来一个像人又像狗的怪物出现在火焰中救了那两个婴儿！有人说是神仙，有人说是怪物！”殳先生眼睛转了几下，道：“像人像狗？不是鹰？”王嘉彦抬起头，道：“不是！”殳先生道：“应天廉自始至终都没有现身？”王嘉彦道：“没有！自从他们府里的人来说他失踪了，到现在一直没有出现！”殳先生想了一会儿，道：“难道他真的死了？”转而又道，“应府死了多少人？”王嘉彦回道：“死了七八个，有些逃走了，现在府里只有三四个家仆丫鬟了！”
殳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在密室里大叫大跳起来，忽上忽下，叫声很尖锐，很刺耳，让人听了极不舒服。密室里的油灯因为他的跳动，火焰也来回闪动，将要熄灭又燃起。王嘉彦微皱了下眉头，赶紧将头低下，不敢去看殳先生。殳先生跳了一会儿，停下，大笑起来。王嘉彦看他笑得很古怪，大气也不敢喘。殳先生看着王嘉彦道：“城中鼠疫如何了？”王嘉彦回道：“还是一样，没有改善！死了很多人！”殳先生笑道：“看来那应天廉确实死了！不然眼看着死这么多人，他不可能一点反应没有！”转而又道，“不！不能大意！还是小心才是！”王嘉彦道：“殳先生，瘟疫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可以停了？”殳先生脸色一沉，道：“你什么意思？”王嘉彦道：“圣上已经派了钦差过来治理瘟疫，而且钦天监且大人也来了，我怕……”殳先生冷哼一声道：“区区凡人，有什么可怕的？”王嘉彦心虚地道：“且大人说这场瘟疫来得极其蹊跷，恐是妖邪作祟，我怕他已经查到了些什么！”殳先生道：“查到又能如何？区区一个凡人能奈我何？”王嘉彦连声应着，道：“我怕他们会查到我身上！”殳先生忽然跳到他面前，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王嘉彦吓得忙又趴到地上，不敢看他。殳先生用手将他扶起，道：“王大人，你放心，我自有打算！”王嘉彦身体颤抖着，差点儿没站稳，连声应是，道：“在下还有一事，不知应不应该告诉殳先生！”殳先生走到床边，拿起一颗人心吃了一口，道：“什么事？”王嘉彦脸色微微一颤，道：“三清观的道士今天来到博南城了，他说道风那个家伙被一个狼妖杀了！”殳先生一听，一愣，跳到他面前，道：“你说什么？道风死了？”王嘉彦不敢看他，道：“那小道士是这样说的。他说道风先是跟一男一女打起来受了重伤，后有一个狼妖出现将他杀了。还说怀疑今天救那两个婴儿的，像人又像狗的，其实就是那个狼妖！”“一男一女？狼妖？”殳先生喃喃道，“什么人如此厉害？几时出现的狼妖？我几十年没出来走动，现在竟有这么厉害的角色？”王嘉彦听他喃喃自语，道：“听那小道士说男的叫付易，女的叫穆凝霜，他们原不是道风的对手，但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召唤了一只凤凰伤了道风，之后他们就消失了，不知去向。后来没多久，一只狼妖就出现了，听他说，道风叫他‘狼图’，说道风和应天廉杀了他的孩子，还重伤了他，他是去报仇的！因为道风怕他们受伤，让他们逃离了三清观，道风与那狼图打斗结果如何，他们不清楚。但他说今天救那两个婴儿的像是那只叫狼图的狼妖，所以推测道风可能已经死了。”殳先生听他说完，正色道：“你速派人去查，看下消息是否确实！”王嘉彦为难地道：“现在有些难办，钦差来到已经将博南城封锁，不准任何人畜出入，恐怕……”殳先生想了一会儿，自语道：“应天廉死了！道风也死了？难道老天真要助我？可恨这两个孽畜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他转头对王嘉彦道，“这件事我自己去查就行了。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王嘉彦应了声是，并不离开。殳先生道：“还有事？”王嘉彦犹豫了下，道：“这次随钦差来的还有个人，叫李准望，他原是一位皇子，因屡次谏言惹怒了先皇，被先皇废黜，圣上继位后爱惜其人让他做了禁卫军的护卫长。听说其人聪慧过人，我怕他会看出我的身份！”殳先生冷笑了下声，道：“你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就安心做好你的官！”王嘉彦听到后，连连道谢。他从地上捡起那盏油灯，油灯里的油全洒了，灯芯也掉了出来，他捡起来，也不点燃了，磕磕绊绊地走出密室。
来到暗道处，他长舒几口气，擦了下额头上的血水和汗水，不知什么时候，他身上已经被浸透了，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连打了几个喷嚏。他也顾不了许多，走出暗道，重新关好，忽然不知在对谁说话，道：“我走了！麻烦你们清理下痕迹！”说完，他静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他也不理会，走出房门，关好门，走出了院落回岷阳县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