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请喂食你心底的鬣狗

电梯按钮在流血。

江离的指尖沾着粘稠的暗红色液体，那些标注着B3到B18的铜质按钮此刻像腐烂的牙齿般外翻。白砚的鲛人瞳在幽绿应急灯下泛着冷光，他正用青铜钥匙刮擦墙面，刮下的不是墙皮而是干涸的血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病历记录——所有患者都在重复描绘衔尾蛇缠绕的电梯井。

“认知污染指数突破临界值了。“白砚的嗓音带着金属摩擦声，右眼的齿轮结构已扩展到太阳穴，“这栋楼根本不存在负十八层。“

电梯突然下坠。

失重感让江离的耳膜胀痛，她看见楼层显示屏的数字在疯狂跳动：B3、B7、B12...当数字即将突破B18时，白砚突然将青铜钥匙插入操作盘。钥匙柄的衔尾蛇逆时针游动，电梯厢内壁渗出黑色粘液，凝结成块状键盘。

“请输入餐券代码。“机械音从通风口传来，带着血肉搅动的咕噜声。

江离的后背撞在镜面上，梵文刺青与镜中倒影重叠的刹那，她看见无数记忆碎片在镜面游走：五岁生日燃烧的蜡烛、十二岁火灾里焦黑的日记本、三天前殡仪馆冷藏柜里自己的尸体...这些画面突然被撕成两半，露出底下血淋淋的提示：

【请投喂最痛苦的记忆】

白砚的鲛人瞳突然爆出荧蓝血丝，他抓住江离手腕：“别上当！记忆交易会永久改变...“

电梯顶灯炸裂。黑暗中有无数冰凉的手在抓挠他们的脚踝，腐烂的鱼腥味混着消毒水灌入鼻腔。江离的梵文刺青开始自主蠕动，那些经咒像蜈蚣般爬向黑色键盘，自动输入她最不愿回顾的场景——

七年前的空难现场。

泛黄的监控画面在镜中展开：姐姐江雪穿过机场安检门，防辐射帘落下的瞬间，她后颈的皮肤突然凸起钥匙状轮廓。本该起飞的航班信息屏闪烁成乱码，江离亲眼看见姐姐转身走向紧急通道，通道尽头是座青铜电梯，门楣刻着“长生宴专属通道“。

“餐券验证通过。“机械音欢快地宣布，“贵宾两位，请前往鬣狗餐厅享用新鲜绝望。“

电梯门在B18层开启的刹那，江离的虹膜被强光灼伤。等她恢复视力时，发现自己站在罗马斗兽场般的环形空间里，看台上挤满无面观众，他们鼓掌时掌心裂开布满利齿的嘴。

斗兽场中央升起解剖台，台上捆着的赫然是白砚。他的衬衫被撕开，脊椎处凸起十七枚青铜钥匙，随着呼吸频率缓缓旋转。看台顶端垂下全息菜单，今日特供写着：

【主菜】解密人脊髓

【配料】鲛人泪结晶

【酱汁】认知污染指数≥85%的绝望

“这是你姐姐预定的席次。“解说员的声音从白砚脊椎处的钥匙孔传出，“她可是我们的五星顾客。“

江离的解剖刀突然升温。她冲向解剖台时，地面裂开无数道缝隙，伸出的却不是地刺而是腐烂的手臂。那些手臂抓着青铜餐盘，盘子里盛放着被啃食过的记忆片段——她认出有白砚父亲在海洋馆溺亡的场景，还有自己三小时前刚被鬣狗撕碎的未来影像。

白砚的鲛人瞳突然爆出强光。江离在致盲前看见他用口型传递信息：钥匙在镜中。

梵文刺青如活蛇般窜向最近的镜面。当江离的倒影伸手接住刺青的刹那，整面镜子突然液化，将她拽入镜像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与现实相反：白砚正在解剖台上肢解鬣狗，观众席的无面人长出她的脸，菜单上的文字变成甲骨文密码。

“用这个。“镜像白砚抛来柄骨锯，锯齿间卡着半枚青铜钥匙，“刺入我现实本体的第三枚脊椎钥匙。“

现实与镜像的界限开始模糊。江离冲出镜面时，斗兽场正在坍缩成莫比乌斯环。她跃上解剖台，骨锯精准刺入白砚脊椎第三节，钥匙孔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荧光乌贼墨汁。

整座餐厅发出垂死的哀鸣。无面观众融化成一滩滩沥青，白砚脊椎处的钥匙接连弹出，在空中组成微型电梯的轮廓。江离抓住两枚钥匙插入电梯模型，轿厢门开启的瞬间，她看见姐姐江雪站在里面，手中端着盛满记忆碎片的鸡尾酒杯。

“妹妹还是这么莽撞。“江雪弹指击碎轿厢玻璃，“想知道爸妈是怎么成为开胃菜的吗？“

电梯极速下坠。江离在失重状态下抓住白砚的衣领，后者突然咳出大块珍珠状结晶体。那些晶体在轿厢地板上弹跳，映照出无数平行时空：某个世界里她正在海洋馆溺亡，另一个时空白砚的脊椎被改装成钥匙架......

“抓紧！“白砚用最后力气掰开轿厢顶部的逃生口。他们跌进通风管道时，下方传来鬣狗分食骨骼的脆响。江离的梵文刺青少了两段经文，那是支付记忆交易的代价。

管道尽头是间密室，墙上挂满精神病院的约束衣。白砚瘫坐在墙角，脊椎处的伤口正渗出荧蓝血液：“看看你的手机...时间...“

江离点亮屏幕的刹那，浑身血液冻结——日期显示他们已在电梯里困了整整七年，联系人列表只剩江雪的号码，最近通话记录是五分钟前。

当手机自动播放留言时，姐姐的声音带着电磁杂音传来：“鬣狗餐厅的甜点时间到了，你们猜主厨是谁？“

密室的铁门突然浮现出血色漩涡。江离握紧骨锯，在白砚脊椎上看到新的甲骨文：所有苦难都是长生宴的调味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