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山货抵钱（求追读）
周四海这趟照例被好茶好饭伺候着，可等他把背篓往村口大树下那一摆，围观的倒是里三层外三层，可大伙就是光看不买。
守了小半天儿，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这才零零碎碎地卖出去不到十块钱东西。
跟之前抢货抢得几乎要打起来的架势相比，现在这摊子冷清得能听见山风打转儿。
“林哥，这是唱的哪一出，难不成有货郎担抢在我前头来过了？”
“嗨，除了老弟你，还有那个货郎担见天儿往咱这山疙瘩里钻啊！”林有福嘬了口水烟，吐出的烟圈跟叹气似的打转：“大伙的家底都叫你给掏空啦！”
“啥？”周四海闻言登时傻眼了。
“咱们日子瞅起来不错，可真算起来那可是紧巴得很。外头的盐巴针线进不来，咱里头这些蘑菇野味也出不去。
早些年生产队那会儿，好歹队里派人赶着骡马队往山里跑，大伙儿攒的山货能换着不少东西还有钱银。
可打分了地后，生产队就散了，咱这守着山林没分着田地的人家就遭了荒。
去年秋天大家伙废了半月功夫将那野味给换成钱银票证，开春买上些柴米油盐再扯点花布便花得差不多了，又到老弟你这买了几回东西，那点儿钱银可真见底了。
眼下坡上的猕猴桃熟得直往下掉，晒好的榛子堆在房梁上招耗子，可山道上的青苔都快长成毯子了，愣是没见着个收山货的贩子影儿。
屋子里山货倒是堆得满满当当的，可要说余钱，那可真一个子儿都没了......”
周四海听着大伙那七嘴八舌的念叨，忽地将背篓一墩，指着摊子上的货物道：“钱票子这事先撂一边，就说我摊子上这些玩意儿，有没有你们紧缺的？”
“有，怎地没有，我家大妮儿的嫁妆箱子还空着大半呢！”
“我家那镜子碎成八瓣快三个月了，梳头都得蹲水缸边上瞎比划......”
“家里婆娘非说我熏肉的功夫不到家，哪是我功夫的问题呢，老子缺的是大料......”
“我家娃儿馋包子快半年了......”
“......”
听着村民们的话，周四海心里那刚冒出的念头跟疯了似地壮大了起来。
两斤晒干的野山菌能换三包大前门，这山旮瘩里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在城里人眼里可都抢手得很。
左右不过费点功夫，将山货再倒腾一手才能见着钱儿。
难怪没啥货郎担往野猪岭这边跑，实在是这边榨不出什么油水。
若非如此，野猪岭这么偌大的一片山头，也不会轮着自己这么个半道出家的货郎担来讨活计。
既然进了这行当，那肯定要长久干下去，费点功夫总好过一个子儿都挣不着。
“这么着吧，今儿啊，咱就不收钱，收山货，你们想卖什么，就拿山货来抵！”
“早先瞅着有福家跟周货郎你换东西，馋得咱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下可好了，大伙有一个算一个全不落空！”
“我今年在那后山崖的蜂窝里割了三十斤蜜，全搬来给你换盐巴！”
“先换我家的，娃他爹年前熏的野猪腿，周货郎你给摸摸，这肉多紧实啊......”
“......”
转眼功夫，卖货摊子成了山货集市。
这边的老汉拎着蜂蜜往秤上怼，那边的小媳妇抖开麻袋倒出油亮的松子，周四海脚踩背篓手挥秤杆，扯着嗓子吼：
“带泥的蘑菇不要！裂壳的板栗减半！血呼啦的鲜肉熏好了再拿来......”
周四海本想一户换个三四块也就差不多了，但真收起来后便刹不住脚儿了。
这个舍不得，那个放不下，不多会功夫，背篓里的花布白糖便见了底，转眼又被各式山货塞得直冒尖儿，最上头还颤巍巍地撂着半扇熏野猪。
一顿忙活下来，不仅带来的货物换了个底朝天，便连缝在裤衩边边的二十块保命钱都用了个精光。
“光是老张家地窖里起出来的蜂蜜，搁省城里便能够换上台半导体收音机了......
也不晓得五福那边怎么样了，他这是头一回去，应当不会像我这般得用山货抵钱才能将东西卖出去......”
用麻绳与树枝做成的简易拖车上搁着两条鼓鼓囊囊的麻袋，周四海一边顾着身后背篓别被那杂草横枝给刮到，还得顾着这拖车别离了道儿。
手腕被麻绳勒出了道道红印，脑门上的汗珠子跟下雨似的滴滴答答往下落，褂子湿了干干了湿，都结出一层白花花的盐巴来了。
‘叮铃哐啷’卸下背篓，毛毡布底下哗啦啦滚出来几个山核桃。
手一松，俩麻袋顿时从简易拖车上滚了下来，挤压间落了半斤松子在地上，急得秀兰忙拿起簸箕上前将这些落地的山货捡起。
“我的老天爷诶！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一个背篓进山，回来时还多了两条麻袋，你这是劫道去了不成？”
“哪能够啊，这些可都是拿货换的宝贝，不仅把保命用的那二十块钱使了，差点连裤腰带都给解给人换蜂蜜，才回来这么两麻袋外加一背篓东西......”
听周四海说完前因后果，秀兰捧着簸箕直发愣：“敢情那些货郎担不进这野猪岭，是怕被薅秃噜皮啊！”
“那能够呢！你当这些山核桃野蘑菇是土坷垃不成，搁城里可金贵得很呢！就是得费点唾沫星子蹲摊儿......”
“......”
周四海两口子正说着话呢，院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五福跟喝醉了似的跌了进来。
衣服破破烂烂挂着布条，脸上横着两道血印子，头发乱得像个鸡窝，上头还沾着几片枯叶子。
脚还没完全跨进来，那带着哭腔的嚎叫便炸开了。
“二哥啊！你可害惨我了啊！”
话音未落，不等周四海有所回应，周五福已经蹿到院子中间，麻溜地将背篓往地上一撂，跟变戏法似的掏出几个麻袋，哭丧着脸干嚎。
“二哥，你瞅瞅，你给瞅瞅！这帮子山里人身上没半张票子，三十多块钱的货啊！全给我换成这些破蘑菇烂榛子了！
这要是让我家那母老虎瞧见了，还不得把我剁了包饺子！二哥你说这可咋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