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延命灯开始的长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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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将祭灯仪

龙节牙兵驻入那尸山外围,自东南一隅而起。

以二三十座车马辎重为环,伐圆木,燃大荒,祛毒虫,扎下行营,只分出了两班甲士接替值宿,诸军便结束了那奔波的一天。

待到第二日晨起,那深夜值宿的甲士们早早提溜着几只耷拉着的黄皮子,四相吹嘘了起来。

“嘿,爷儿早就听说过这黄皮子最是记仇,挡路挡出来了个满门点天灯,就怕有漏网之鱼……”

“这不,昨儿个这几个鬼东西想溜进来啃咬驴马,被爷儿匿埋的捕兽夹给生生卡死了!”

这两名衣着简普的甲士乃是历代猎户出身,陷阱、猎术皆是上佳,这几头约莫有半人高黄皮子,便是他等的战绩。

这几头黄皮子倒是还好,北辕处当夜更是游荡过来了两头白毛行尸,幸得军侯巡夜发现的早,两矛将其钉穿在地,尽数斩首毙了。

这龙节牙兵也是第一次入西莽,却是真正见识到了这西莽尸窟的危险。

仅仅是落户在山外的谷中扎营,就先后遇到了黄皮子占山,行尸游荡来,真真不愧是个尸窟之名!

然,昨夜更令这一部甲兵军汉辗转难眠的是,那曾亲眼得见的神仙之术。那位黎祭酒吹烛燃古木,一指碎山石,以两张纸皮尽屠黄皮子窝。

那等话本里面的志怪之事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这种梦境与现实的交织般的冲击怎能不令人亢奋至极?

他们更是亲眼得见那弑妖如杀鸡子的恐怖纸人,在祭酒手上如同玩物一般,卸了气,折作纸扎,将那泼染的妖血一一擦拭……

哪个少年不爱法,哪个男儿不慕仙?

一夜之后,他等再观祭酒,如观神仙!

而黎卿,此刻正于大帐中观白骨美人、洗日曜朱砂,将那阳质灵血与日曜朱砂细细研磨,调和作朱紫灵墨。

待得那一盅白玉器皿中的灵墨终于调成,那在祭酒大帐中正襟危坐了许久的老道、甲士才敢稍稍喘气。

“龙节牙军?留了本道在此任祭酒,该尽的责任本道自然不会推脱。”

“然,本道入这西莽乱葬山本是有大计要举!”

“白司马、白军侯,且说说龙节兵此行军令下的任务是什么吧?”

灵墨初成,朱泽上品,倒是让黎卿的心情好上了些许,抬起眸来,便与几位筋骨齐鸣的军中猛士商议入山之事。

然,龙节牙兵这般庙小却非得容他这尊大佛,那该以如何的态度来供这尊大佛,可就要另说了。

这行营才刚刚落下,整支兵马怕不是就要为这位青年道徒一言而决了。

天南观的官身背景,加之那离奇、恐怖的法术,便是白毒、白杨术,以及那赵老道几人亦是只能拱手相应,万事以这位祭酒的态度为主。

“祭酒大人,咱们部其实也没啥特别的军令,就是将这西莽支脉的乱葬野坟推了,将那片老林平了,做到哪一步都行……”

那军侯笑嘿嘿的拱手上前,对着这位黎祭酒解释道。

“祭酒若是有大计,咱营中上下皆愿效犬马之劳!”

以黎卿昨夜显露的法术手段,这般兵马怎能不服?当即表起了态来。

便是那位老叟,此刻亦是起身一揖,为上首的天南道徒参谋了起来。

“我等小支兵马,不过扫荡外围,巡视一番便可。”

“尊道不妨直接下令,若是须得挖掘阴地、收集何等灵材,这百八十甲士自当能为尊道省上诸多时间。”

才第二日,便反客为主,龙节牙部诸甲士皆以这位天南道徒马首是鞍了。

司马-白毒面色变幻了数次,心头愁苦不已,但也只得随流表态。

这位祭酒此时声望高绝,众甲纳头便拜,倒也无妨,但观那黎祭酒的手法,恐非善茬啊!

只怕这龙节儿郎皆为那黎祭酒用做撺取资粮的工具,白白将性命葬送在这石窟之中!

可此时的他亦是再无办法,先前贪念蒙心,以为能拐了一位上观道徒来听用,谁知道却是请来了一头盘山虎、过河蛟。此时再来忧心还有何用?

“可!”

“龙节部的任务与本道要做的事,并不冲突,二者自可同时进行。”

“我欲拘阴灵、纳鬼狐、捕山精……取诸多阴灵诡物举行一道法仪,赵参监如何看?”

将那灵墨收起,黎卿坐在那案几一侧,身形前倾,却将目光在帐中几人身上游荡,最终停留在了那赵老道身上。

延命长明灯仪已然熟读于心,血墨已具,灵纸充足,只需以那东海烂银为骨,灵纸敷面,朱墨点纹,灯分六面,再取诸般精怪阴灵,祀南斗借命仪轨,生生抽出六六之数的寿光落入灯芯之中……

届时,灵灯提袖,六方景象,走马观花,灯中命火维稳,自是百邪俱慑。

以这般邪异的仪轨祭炼出来的,才堪称是延命灵灯!

然而,要同时凑齐六六之术生出了灵智的精怪,还得那先天命格不能太差,似是那黄皮子就不够格了。

似这般的祭炼门槛在诸多入门法器中已是算是极为繁复的了,当知那虫师祭炼的黑狗钉也不过才花了一头黑狗精呢。

“那……或许得先将这谷地荡平,立一方法坛,还需取诸滚木藤条筑下一座兽牢?”

赵老道微微思忖,立时便为黎卿完善了要置办仪轨的准备工作。

然亦是此时,赵老道心头陡然一沉,只以余光瞥了那几名甲士一眼,心中暗忖:

“看来不是什么上观道徒初出茅庐被兵油子们忽悠,而是他早就看中了这小支兵马,无力抗拒,足堪作座下驱使吗?”

若是按这位天安道徒所说,要驱策龙节牙兵为他捕捉山精魔怪、鬼狐阴尸,只怕是诸多甲士要有不小的苦头吃了!

山精鬼怪岂是这般容易拘捕之物?

然,龙节牙兵求来了这一尊“大佛”,此刻也只得顺其心意,好生供养着这尊“大佛”。

或许正应了那句古话:有所得也就有所失吧?

龙节牙兵,驻入石窟东南,却是多日未动,反倒在那山谷之中,大兴土木。

将那行营大帐转作木梁拱构,开校场,立围栏,似是要常驻此处一般,却是又以巨木老藤编绞出了诸多等身高的大笼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待得半旬已过。

那位黎祭酒才与参监、司马、军侯亲自带队,领着甲士往乱葬尸山而去。

狮子搏兔,尤用全力,何况这般摧坟破山之举,除了留下两队兵士掣强弓劲弩,留守哨塔行营,龙节牙军余者皆入了山中。

然,甲士之中,骑士却绝不算多,只有寥寥二三十骑,且行走在这深叶覆盖的密林之中,毒虫密布,落叶如浆,行走之间着实艰难。

那龙节白毒、白杨术几人皆是筋骨打熬有加的猛士,掌掣利刃,挥舞之间又是数截蛇身坠落在地……

“老道儿,你这出门咋老带着个女娃娃,是还没断奶吗?”

“哈哈哈哈……”

那赵老道与营中甲士几日之间混得极为熟稔,此刻诸兵举步维艰,却是打趣到了老道身上。

“老道我九代单传,至今就这么个孙儿了,将来可兴许是要入上观修道的!”

“去去去,你们这些混球儿囫囵滚远点去……”

与诸甲士调笑之间,赵老道却是满面愁容地将那女娃娃紧紧牵在身侧,不敢落后一步,见得林中猛蛇毒虫泛滥,又是将其单臂举了起来。

唯有前方的黎卿倒是闲庭信步般,但观诸甲士行动之间如堕沼泽,又听到后方的打趣,却是蓦然停下了脚步,将目光瞥向后方众人。

却见那老道的小孙女自府都以来跟在身侧,一路上还未有过哭闹之言,只观这般道心,倒是真有几分入观的机会了。

“这西莽尸山树高林密,叶似敷泥,有老尸野坟掩于其下,我若动大火,诸君以为如何?”

黎卿挽起袍袖,真炁环绕,长鞭一甩,倏地将那落叶之下隐匿的伏尸卷起,浑然间,只闻得【咔嚓】一声,那具枯瘦如柴的伏尸便被砸在一颗古木上,当即落了个尸首分离。

见得那树叶纷纷震落,其中苍白枯瘦的老尸瞬间肢解作数截,黎卿圜首看向众人。

“这……或可一试?”

“只是,需得稍稍避开火势。”

那后方搜山的甲士见得此番变故,心头更是惊疑,连连退后,聚拢相依。

最前方的几人见身周便藏匿着一头老尸,惊惧之下更是心头发寒,驻下脚步,连番应和起来。

这数百载无人敢入的老林,真要倚靠人力摧山破坟,那可不是一般的难。

恐怕也只得似那祭酒所言,以无情水火烧山了。

有了祭酒之令,诸甲士倒也更是乐得如此,还未深入那山林,便纷纷调转头来,往山外去。

诸甲士刚刚离开山林,正待着祭酒与军司马的命令回返行营,取火把、桐油,却怎料刚刚转身,背后的幽青密林之中,立时便有绿色磷光暴起。

只见落在最后方的祭酒大人,右手一掣,将那一盏纸灯高抬,倏忽间,那绿焰磷火就似是百十道碧玉流丝般四散飞溅开来。

彭!

那数十道焰花四向飞溅,凡所沾染之处,立时就有剧烈的磷火爆燃,自地上的枯腐落叶,林间古木之上瞬间便燃起了丈许高的焰舌,腐叶层叠,火势瞬间连绵而起,不过十数个呼吸,这火势便一发不可收拾,将整座密林染作了一片火海。

众人感受着其中迎面吹来的热风,惊颤无比。

“先让它燃上一路,将那蛇虫诸障烧开了再说。”

“这引火烧山,必将使这山中老尸暴动!赵参监,你且带一屯甲士回去,将我等行营加固重新布防,将你家那孙儿也好生安置回行营中。山中尽是蛇虫行尸,若是伤到了,当有你悔恨不及的……”

“其他人,随本道来!”

黎卿大袖一挥,越过那司马和军侯直接下令,分出五十人随那术士下山,余者精骑甲士皆披坚执锐,随他绕过这密林的背风地带。

果然,那林中四处渐有嘶吼之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