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我要劫法场
张从文在远远看到家门前的情形时,揪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还好,总算提前赶了回来。
哪怕门前明显是许久未曾清扫,落叶灰尘多了些。
但门口没有挂上白幡,就代表着大哥还活着。
只要人活着就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嘭嘭~
“开门,是我!”
张家不过小官之家,在这贵人云集的京城,还立不起大家族的规矩。
家中除了兄嫂侄女,也就有一老仆负责守门迎客,一老妇负责采买煮饭,老夫妇的一双儿女负责赶车洒扫。
月前张家突逢劫难,家主张从武下狱问罪,刑部的差人差点把张家宅子掘地三尺。
往日还算亲近的亲朋友人,无不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了晦气。
故而,当他敲响大门时,守在前院的老仆崔忠心脏都在怦怦跳。
生怕又是那如狼似虎的皂吏,趁机来打张家的秋风。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叫门声……
“三少爷,您可算回来了!”
崔忠打开门的那一刻,几乎是嚎着哭喊了一句,引得内院的人都寻声赶了过来。
“三酥、三酥,救爹爹,救爹爹……”
哇哇的哭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就见三岁大的侄女扑了过来,张从文都没来得及蹲下身去接住小人儿。
等他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侄女抱在怀里,这才看向一脸愁容的大嫂萧氏。
“大嫂,到底怎么回事?七月初,大哥不是还传信回来,说他立了功,得了吏部嘉奖吗?怎么就突然成了失城弃民的罪人?”
依《大周律》,诸主将守城,为贼所攻,不固守而弃去;及守备不设,为贼所掩覆者,斩。
若连接寇贼,被遣斥候,不觉贼来者,徒三年;以故致有覆败者,亦斩。
也就是说,七月时还被吏部嘉奖的兴和县县令,张从文的大哥张从武,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沦为阶下囚,要被拉去菜市口问斩了。
张从文在接到家中急信那一刻起,就在脑子里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推演。
可惜书信能够传达的信息有限,他至今都无法完全参透整件事背后的隐秘。
原想着可以从大嫂口中打听些有用的消息,可惜萧氏这边,也只有一封早先时,张从武想尽办法从刑部大牢中送出的信。
事出已有近一月,家中虽有被查抄,但有大嫂萧氏坐镇,还算秩序不乱。
书房内依如往日的齐整,张从文怀抱侄女,紧皱着眉头看完了写在布帛上的狱中家书。
“美娘吾妻,我在狱中暂时安好,勿念……此劫我已有所准备,可让阿弟前往兵部员外郎陈宝良处,他知道是我让阿弟去,必会相帮……若事不可为,美娘可带阿璃回姑苏老宅……阿弟素有急智,遇事可与其商议,切切……”
可能是狱中条件有限,也有可能是大哥张从武有什么顾忌,他在信中没有透漏出更多的信息,只提到了一个人。
兵部员外郎,陈宝良。
老张家世代军户,爷娘老子更是连续出了两代武将。
按说自家都是糙汉子军户出身,跟人家正儿八经的文官没什么交情的。
但据老哥信中所言,他对这位陈宝良员外郎似乎是极其的信任。
至于说让大嫂带侄女回姑苏老家……就当没说过。
张从文从未想过放弃救人,老张家的子孙,不会抛弃自己的兄弟。
况且自他重生这方世界后,就没见过父母。
而是张从武这个大哥,还有萧氏这个长嫂,将其精心抚养教导……
所以,张从文作不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来。
他思来想去都没从记忆里寻找出有关陈宝良的事,最终只能疑惑的看向了萧氏。
“兵部员外郎陈宝良,嫂子,咱家跟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我怎么从未听大哥提起过?”
“陈宝良陈大人是榆阳侯孟侯爷的女婿,如果说他跟咱家有什么关系的话……孟侯爷家的小女儿,看上你了。陈大人曾与你大哥提过,想要与咱家结亲。”
嗯?
这是什么神展开?
“此事我也只是听你大哥提过几句,没有细说,不过我看你大哥似乎很抵触这件事。至于说孟家,原本说是等你今秋中了举人,再与咱家谈这门亲事的。可如今你大哥……”
萧氏话未说尽,不过张从文也能猜到背后的意思。
大哥入狱都有一个月了,孟家至今没半点帮忙的意思。
究其原因,榆阳侯府不想与罪官之家结亲罢了。
人之常情,也能理解。
张从文撇开此事不谈,反问道:“那大哥为何还会让我去寻陈宝良求助?”
他都能想到这个,没道理大哥想不到。
萧氏也是心思剔透之人,很快就想起了一件事。
“你先等等,我去取个东西。”
说着就急匆匆起身,走出了书房。
大约过了有近一刻钟,萧氏才重新回来。
她将一个小木匣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后,里面是一叠书信。
“这些是自去岁中秋开始至今年初,陈宝良写给你大哥的信。你且看看,是否有用?”
张从文顺手取出摆在最上面的那封,拆开便看了起来。
“大嫂没看过?”
萧氏摇了摇头:“这个匣子是你大哥从狱中暗中送出来的,他让我不能看必须等你回来再取出。我便将其藏在了祠堂密室里,锦衣卫来查抄时,也没有搜到。”
张从文只看了手中信件的一半内容,额头冷汗就流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紧张,他捏着信件的手指无意识的加大了力气,指节发白。
这何止是要命的东西,老张家的九族都在鬼门关晃悠了。
他紧紧抿着嘴唇,一封封的看完了匣子中的信件。
每看完一封,额头的冷汗就加重几分。
直到匣子最底下的一封张从武自己的手书看完,张从文才啪的一声将匣子重新盖上。
“大嫂,咱们不能去找陈宝良,要不然就是与虎谋皮,我怕咱们一家子会死的不明不白。”
一直等到小木匣子重新封好,张从文才长舒一口气,将心绪稳定下来。
他抱起木匣,表情甚是凝重。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作出了一个决定:“找陈宝良那是十死无生,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萧氏也被张从文的表情弄得紧张莫名,声音颤抖着问道:“阿弟打算怎么做?”
只听张从文咬牙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之语:“我要去劫法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