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氧离子蓝
粉笔灰在晨光中浮沉，像被撕碎的星云。
沈楠缩在教室角落的座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上那颗星形水晶。
前排女生们刻意压低的议论声，随着桂花的甜腻香气一道钻进耳膜。
“听说他大一就发了三篇SCI...“
“那又怎样？梁氏集团那个继承官司你们看了吗？“
梳着波波头的女生突然提高声调，“私生子在法律上...“话音未落就被同伴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几双眼睛鬼鬼祟祟地朝后瞥来。
沈楠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出墨团。
她想起昨夜梁北次发来的星轨图——那些螺旋纹路此刻扭曲成解不开的结。
前排戴眼镜的男生正用平板展示财经新闻，标题里“梁氏家族“四个字刺得沈楠眼眶发酸。
教室门忽然被推开，秋阳在来人身后拉出修长的剪影。
郝雨欣踩着七厘米的Jimmy Choo细高跟走进来，香奈儿五号的气息瞬间盖过桂花香。
她将爱马仕书包往桌上一甩，珊瑚色指甲敲了敲沈楠的课桌：“听说你在追梁北次？“
沈楠抬头时，看见郝雨欣耳垂上的Tiffany钻石耳钉折射出冷光，像猎户座腰带上的参宿三星。
“我们只是朋友。“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钢笔在指间转出残影，笔杆上的星形水晶硌得掌心发疼。
“那正好。“
郝雨欣拨弄着新烫的栗色卷发，发梢扫过沈楠的手背，带着呛人的玫瑰香精味。
她掏出镶钻的手机，锁屏是梁北次在天文台调试设备的侧影，
“下周他生日宴，我会穿Valentino秋冬高定。“
手机壳上的碎钻拼成月亮图案，在晨光中闪着寒芒。
后排传来书本重重合上的声响。穿格子衬衫的秦风突然发声，黑框眼镜后的眼神锐利如手术刀：“郝同学，这是课堂不是秀场。“
郝雨欣轻笑一声，指尖绕着颈间的月亮项链打转：“秦学霸还是多关心量子物理吧。“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沈楠的笔记本，将刚画好的星环图蹭花一角，
“知道吗？我们的关系可不是你这个凭空出现的人能插足的。“
这句话轻得像片雪花，却冻住了沈楠的呼吸。
手机在此时震动，锁屏弹出梁北次的消息：「今晚老地方？给你看猎户座星云的照片」
沈楠盯着对话框，突然想起昨夜望远镜里旋转的星尘。
他总说星辰的死亡会孕育新生，可此刻她只觉得那些星云像被揉碎的蓝丝绒，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隐痛。
“怎么不会？“
李甜甜突然从后门探出头，嘴里叼着草莓味棒棒糖。她今天把头发染成了雾紫色，发梢扫过沈楠脖颈时带着铃兰香。
“你家天文学家又发星座谜语了？“
沈楠熄灭屏幕：“今天学生会有事。“
话音刚落就后悔了——这借口比蝉翼还脆弱。
李甜甜眯起猫似的眼睛，指甲油斑驳的手指戳了戳她心口：“这里的云层太厚，该用天文望远镜照一照了。“
后排传来窸窣的议论。
穿运动衫的李堂正和几个篮球队员咬耳朵，古铜色的手臂肌肉随着比划的动作隆起：“听说梁北次他妈是夜总会...“
“难怪成绩再好也...“
话没说完就被砰的一声巨响打断——李甜甜踹翻了垃圾桶，酸奶盒滚到说话人脚边。
“某些人脑子里装的是篮球还是泔水？“她嚼碎棒棒糖，玻璃纸在指尖揉成星星形状，
“这么爱编故事，校刊八卦版缺主编呢。“教室里突然安静，只有窗外银杏叶沙沙作响。
郝雨欣轻抚着美甲上的水钻，忽然轻笑：“李甜甜，你护犊子的样子真可笑...“
话音未落，始终沉默的文艺委员苏晓突然站起来。
这个总躲在画板后的女孩此刻脸颊涨红，手里的炭笔啪地折断：“郝同学！沈楠画的星云图...比你的钻石项链美多了！“
众人愕然望去，没想到平时文文弱弱的女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沈楠的笔记本摊开着，昨夜临摹的玫瑰星云在晨光中流转。那些用彩色铅笔晕染的星雾，似乎比郝雨欣手机壳上的碎钻更璀璨。
苏晓颤抖着举起自己的速写本，上面是沈楠教她画的北斗七星：“她...她教我们看星轨时，至少从没说过别人坏话！“
上课铃适时响起，老教授抱着教案走进来。
郝雨欣冷哼一声坐回座位，香水味在空气中撕开一道裂痕。
沈楠看着苏晓通红的耳尖，突然发现这个总躲在角落的女孩，此刻眼中跳动着室女座星团般的光芒。
整节课沈楠都在画螺旋星系。当她画到第七个旋臂时，李甜甜传过来的纸条上画着吐舌头的鬼脸：「某些人需要宇宙大爆炸才能开窍」。
背面用荧光笔写着：「放学后美术教室见，有神秘礼物！」
暮色浸染校园时，梧桐叶正巧飘落在沈楠的笔记本上。
李甜甜拽着她躲进美术教室，夕阳把石膏像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变魔术般掏出两罐蜜桃汽水，易拉罐开启的嘶响惊醒了沉睡的维纳斯。
“知道琥珀怎么形成的吗？“李甜甜突然问。她转着左手腕的琥珀手链，树脂里封着四千年前的枫叶。
“有些秘密就像松脂，裹着它反而看不清内核。“汽水泡在暮色中上升，炸裂成细小的彩虹。
沈楠摩挲着手机边缘，锁屏上是梁北次昨夜拍的玫瑰星云。
那些粉色星雾此刻看来，竟像心口淤积的胭脂。“可他从来没提过...“
“你不也没问？“李甜甜弹了下她额头，“记得天文台那晚吗？他说'当我们凝视星空，其实是在打捞时光长河里的碎片'。”
紫色发梢在风中轻晃，“有些碎片太锋利，需要等对方准备好才能触碰。“
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秦风抱着厚厚的《天体物理导论》出现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看我发现了什么，这是梁北次大一时发表的论文。“
他递过装订精美的期刊，扉页上有行飘逸的钢笔字：「给每个在黑夜寻找光的人——梁北次」
李甜甜吹了声口哨：“秦学霸这是要当丘比特？“秦风耳尖泛红，却仍板着脸：“科学需要客观。“他指着论文中的光谱图，“这里的数据证明他确实...“
话没说完，李堂满头大汗地冲进来，篮球服上沾着草屑：“沈楠！梁北次在操场被郝雨欣堵住了！“
他古铜色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女的抱着一大束蓝玫瑰！“
美术教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维纳斯雕像的阴影爬上沈楠的小腿，李甜甜猛地灌完汽水，易拉罐在她手中捏扁成新月形：“还不赶紧去解救你好不容易邂逅的小男神？“
她拽起沈楠就往外跑，“是时候让某些人见识真正的仙女座了！“
暮色中的操场宛如梵高的调色盘。梁北次站在跑道边，白衬衫被晚风鼓成帆。
郝雨欣捧着厄瓜多尔蓝玫瑰，裙摆上的碎钻折射出冷光：“我父亲说，梁叔叔很赞成我们...“
“郝同学。“梁北次的声音比月光还冷，“令尊上个月收购的科技公司，核心数据涉嫌造假。“
他举起手机，屏幕蓝光映得他下颌线如刀削，“况且，我做什么事情，需要你来使唤么？“
郝雨欣踉跄后退，蓝玫瑰摔落在塑胶跑道上。暗蓝色花瓣四散纷飞，像被撕碎的夜空。
梁北次弯腰拾起一片花瓣，忽然望向远处的沈楠：“蓝玫瑰的色素来自三色堇基因移植。“
他指尖的花瓣在暮色中泛起幽光，“就像有些美丽，需要打破自然规律。“
李甜甜突然把沈楠往前一推。她踉跄着跌进梁北次的影子，抬头时正撞见他眼中的星海。
他衬衫上沾着蓝玫瑰的香气，却混着天文台特有的铜锈味：“要不要去看真正的蓝色？“
他晃了晃车钥匙，“我改装的天文望远镜，能看到创生之柱的氧离子蓝。“
操场边的玉兰灯次第亮起，沈楠看见郝雨欣踩着碎钻般散落的蓝花瓣仓皇离去。
梁北次的手帕递到眼前，薄荷香混着钢笔水的味道：“抱歉，让你看到这些。”
沈楠突然笑了，眼角闪着星屑般的光：“不是说要看氧离子蓝？“
她主动握住他的手腕，脉搏在掌心跳动如超新星爆发。
梁北次加重了握手的力道，眼中是沈楠看不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