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
“又活了一天！”
晨光穿透褪色窗帘，映照在林砚身上，只见他正龇牙咧嘴地往腰上抹红花油。
昨夜拍爆破戏时威亚突然打滑，此刻后腰青紫，在晨光里泛着油亮的光。
“这具身体也太不抗造了。”
挣扎着起身，走到洗手台前，叼着牙刷打量镜中人，二十出头的面皮倒是比前世更俊俏几分，可惜眼下青黑，活像被吸干了阳气。
一番洗漱后，林砚做了一个“泡面三吃”：菜包加水煮了一个蔬菜汤；面加粉包煮了一个汤面；面加酱包拌了一个拌面。
“又吃泡面？”
李依桐趿拉着拖鞋经过厨房，瞥见灶台上冒着热气的红烧牛肉面。这位山东姑娘甩了甩刚洗的头发，水珠溅在贴着赵俪颖行程表的冰箱门上。
“噢。”
林砚叼着塑料叉子含糊应声，顺手扯过椅背上的深灰毛巾擦手。
“姓林的！那是我擦脚的毛巾！”
李依桐标志性的怒吼炸响。
“擦脚的你放什么厨房。”
林砚将火关小，暗自嘀咕了一句，便拿着毛巾走向卫生间。
李依桐跟过去看了一眼，看见林砚手里多出的一条白毛巾，瞬间瞪圆了眼，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冲过去的同时吼道：“姓林的！你又拿我擦脸的毛巾当抹布！”
“野生毛巾，不用白不用。”
林砚晃了晃滴水的布料，露出前世莽富婆时的招牌笑容。
前世因为一张建模脸，外加口齿伶俐——可是诸多富婆的座上宾。
重生的前一晚，他还化作老黄牛，疯狂耕着十几亩地。
“你……”
李依桐抄起扫帚作势要打，但当泡面的香气钻进鼻腔后，便突然泄气：“武替这行当不了饭吃，今晚有场保镖兼职……”
李依桐话音未落，林砚已从她裤兜里顺走了那张皱巴巴的招聘单。
黑体加粗的“时薪200”让他吹了声口哨，完全忽略后面“需自备墨镜对讲机”的离谱要求。
“一起？”
“嗯，一起。”
为了庆祝，林砚又开了一包老坛酸菜面，开始为李依桐下面。
“老林，看你最近迷上了看书，我推荐你一本，有时间了你可以看看。”
“什么？”
林砚一脸好奇。
“你等一下。”
李依桐快步走回房间，很快拿着一本《庄子》走了出来，并翻到了其中一页，然后递给了林砚。
林砚接过看了一眼，注意到了红圈里的那一句“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皮皮，你是真皮啊！”
“啊——不要叫我小名！”
李依桐举着武替专用的钢制护腕作势要砸。
阳光穿过她蓬松的丸子头，在墙面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我说怎么有股子侠气。”
林砚以筷作剑舞动起来。
李依桐翻了个白眼，目光扫过茶几上摊开的房租账单，“你卡里就剩不到一千块，后天就要交房租了，你心还这么大。”
“没事，我前几天见到了房东的那个败家儿子，好人做到底，出手替他简单教训了一下。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上门来讨要房租。”
林砚脸上露出了和核善的笑容。
同时，笑着往泡面汤里打了个荷包蛋。
前世米其林大厨专门为他研发的低卡餐点，倒不如这口工业香精来得熨帖。
记忆里那位姓苏的白富美未婚妻，此刻应该正在伦敦拍那幅后来拍出2.3亿的班克斯涂鸦。
林砚不懂重生的名额为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重生的机会，不该给那些被生活鞭笞的遍体鳞伤的朋友们吗？
我这么帅，又这么莽，年轻富婆追着我包养，我还需要重生？
上辈子住陆家嘴大平层都没现在这般松快，毕竟重活一世，最擅长的就是等钱砸门。
至于搞商业，还是算了，林砚没什么兴趣。
“这几天怎么不见琳琳？”
林砚嗦了一口面，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发问。
李依桐同样嗦了一口，淡淡回道：“改行做裸替了，最近找她的剧组有点多。”
“好事啊！”
林砚感慨了一句，又道：“不过不如皮皮你啊！赵俪颖的御用替身，说出去比我们两个有面子多了。”
李依桐闻言愣了一下，而后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双眼微眯，“你在面里放醋了吗？”
“没有啊。”
林砚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李依桐当即调侃道：“那怎么一股酸味？”
“说起来，我原本毕业后的打算是开一家跟舞蹈结合的茶馆，但就在找好店面时，我一个电影学院的朋友找我拍一个几分钟的小视频，机缘巧合之下，我才进入了演艺圈。”
“老林你也知道我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演戏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多少有一些吃力，所以才选择了做替身，既可以演戏，又可以积累经验。”
“13年的时候，赵俪颖凭借一部《陆贞传奇》大火，而我与她身形相似，还有舞蹈功底，所以就做起了她的御用替身，在一些跳舞或者武打戏的时候，我就会代替她上场。”
很多人都知道，要想成功仅仅是靠努力还不行，还需要一个完美的机会。
李依桐的机会，就是赵俪颖怀孕退隐。
林砚算了一下时间，快了。
之所以和李依桐同住一个屋檐下，除了因为两人同是替身的关系以外，还有就是因为——穷！
当初也是看林砚长得帅，才引狼入室，否则她这个小绵羊真爆发起来，指不定谁是羊谁是狼呢。
虽然林砚不是哪位明星大咖的御用替身，但他从来就没缺过活——建模脸可不是摆设。
替身行业，除了武替和裸替等需要勇气付出代价的替身工作，其他普通替身的收入相较之下其实微不足道。
琳琳，也就是第三位合租室友，起初干的是饭替，一天要吃下9碗面条，但仅能获得微薄的报酬。
这不，做裸替去了。
替身演员在替身行业中的辛苦和边缘化，与一些高收入明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裸替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但该说不说，报酬绝对不算低。
“行啦，说了这么多，吃完你好好休息，等晚上我们一起过去。”
天色逐渐昏暗，李依桐已经坐在化妆镜前，正在摆弄着假发套。
林砚突然出现在李依桐身后，出声道：“你这样子不行，只是一顶假发还不够男性化，我再帮你添几笔。”
“你吓死我啦！”
李依桐手一抖，差点没将假发扔出去。
“你也一样。”
李依桐上下打量了林砚一眼，“你要化丑点，这么帅，去了抢了人家明星的风头，别到时候钱没拿到，反倒是惹了一身骚。”
“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林砚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额前掉落的一缕长发，淡笑道：“作为你给我介绍兼职的回报，结束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据说那里是替身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