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进击的梅翰林
赵珏细细看了，又是梅仕德的文章。
其中无非是驳斥他之前关于西夷扩张的观点，且又是那些老调重弹，言必称“奇淫技巧”、“危言耸听”。
只是文章最后抛出一个问题。
“玉清先生言之凿凿地说西夷会扩张，会侵犯我大夏，若是真的，他们首先会攻击哪里？
请玉清先生在三天内给出答复！
若是给不出，便趁早停笔！
不要再贻笑大方、误人子弟！”
赵珏本来不打算理会，但是第二天，除了《朝野通闻》外，民办的报纸《四民月报》和《市井丛谈》也登了这个文章。
甚至就连《雅音汇编》也专门刊登了这个内容。
他暗暗猜测，这莫非是皇帝授意的？
还没等他去找元春询问，宝玉和湘云先找到缀锦楼来。
先和宝琴、迎春见礼后，宝玉对迎春道：“二姐姐，今儿受了你的连累，我差点没能回来。”
迎春疑惑道：“你去哪里了，如何就回不来了？”
宝玉道：“今儿北静王小妾寿辰，我去赴宴，席上凡是见到的人，全都问我对梅翰林那文章如何看？
又问我到底知不知道西夷到底会攻击哪里？”
宝琴笑道：“他们把你当成了静安居士、玉清先生了。”
宝玉道：“我一听这些仕途经济，比上次生病还难受，心里十分厌烦，就敷衍两句，逃了出来。”
宝琴心中诧异，继续问道：“人家都对这个十分上心，你却为何如此？”
宝玉道：“那些人热衷功名利禄，不过是些禄蠹，哪里有真性情，我是十分不喜的，也不愿同这些人来往。”
湘云道：“你还是这个情性不改。
如今大了，你就不愿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
没见你成年家只在我们女孩儿队里搅些什么！”
宝玉听了，立即黑了脸，站起身道：“你们谈你们的经济学问吧，我先告辞了，免得污了你的经济学问。”
说着，也不等其他人说话，快步走了。
宝琴立刻愣住了。
还未来神京时，她于书信中便知荣国府有位衔玉而生的公子，极是神俊飘逸，文采不俗。
然听到他说出这番言论，心中便有种名不副实的感觉。
她出身皇商家族，自幼随父游历四海，见闻广博。
父亲离世后，她家境不如往日，随着年龄渐长，也知世道艰难。
虽是女儿身，也常常帮着母亲和哥哥料理生意。
对于能在仕途经济上做出成绩的人，心中亦是十分敬佩的。
何况她这次进京成亲，本就是受到梅家的压力——母亲有病在身，本不应该颠簸劳累，奈何家境式微，又有婚约在，所以不得不低头。
这让她心中对官宦权势一词更是有了清晰直观的认识。
她摇摇头，暗自叹息，认为宝玉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若是让他尝尝每天为一日三餐奔波的滋味，他或许就不会那么想了。
如此看来，同样为女儿身的迎春姐姐便更加让人敬重。
诗词又好，又开了文心书坊，有了自己的功业。
自己以后可要好好同她亲近才是。
宝玉甩了脸色，湘云面上也不好看。
好在有迎春和宝琴陪着说说笑笑，湘云也不是气量狭小之人，一会也就好了。
三人正在园子里游玩，司棋找了过来。
“姑娘，刚我婶娘来，说是咱们书坊那里围了许多人，都说玉清先生还不给出答案，就不再买咱们的报纸。”
迎春历练了许久，也有了一些主见，便道：“不必理会，让他们自行离去就是。”
司棋道：“我婶娘说，那些人已经疯了似的，大冷天的，带着铺盖被子，好像就打算住在书坊门口了。”
赵珏心道这梅仕德是要将我的军了。
天佑帝要扩大舆论是不假，应该不会让他这么做才对。
难道皇帝也要试试自己的水准？
可这样一来，自己倒很是被动。
一旦猜错，辛苦树立的威望便会付之东流。
可若是不回答，那便更是中了梅仕德的圈套。
反正西夷的人也不是这两天就会打上门，要不？随便说一个地方？
也不好。
既然要名望，现在便是最好的机会！
要是能一语中的！
不仅可在舆论上立于不败之地，那太子师的职位也是水到渠成！
可……
西夷人到底会进攻哪里呢？
见迎春拿不了主意，他便附在迎春耳边道：“让秦显家的去告诉贾芸，就说三天之后就出报纸。”
司棋得了指示，赶紧去了。
宝琴和湘云惊讶道：“二姐姐莫非已经有了答案？”
迎春得到赵珏的指示，笑道：“答案已经有了，只不过还需要斟酌斟酌。
再说，那玉清先生并不是我呀。”
湘云笑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隐瞒。”
宝琴忽然道：“我倒是羡慕二姐姐。
大家都是闺中女孩儿，偏你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时忽听一个声音道：“谁在运筹帷幄呢？”
三人看过去，见是探春、宝钗和黛玉。
见面之后，探春听说了迎春这边的事情，喜得拉住迎春的胳膊，“二姐姐，不如你把事情细细说出来，我们帮你出出主意，如何？”
宝钗听了，心想自己虽常参与家里的生意，但于这朝中之事却并未接触过。
她既好奇，又想着了解玉清先生的事情，便也点头道：“对，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黛玉虽对此并不感兴趣，但先前宝玉去找她，又说湘云三人在这里大谈仕途经济。
她心中有气，又为了躲宝玉，便说仕途经济有什么不好，也跟着探春来了。
于是五个女孩儿到了缀锦楼，赵珏把事情告诉迎春，迎春再跟几人说了。
探春激动道：“竟是这样的朝廷大事！”
她坐直身子，笑道：“这样重要的事，倒让我有点为官做宰的感觉呢。”
林黛玉打趣道：“干脆你也别住秋爽斋了，搬过来和二姐姐一处吧。
你们两个一个左丞相，一个右丞相。”
宝钗想了想道：“依我说，这国家攻伐，和做生意应是一样的。
就算他们西夷再厉害，面对大夏，也不能一气儿就能赢的。
必定是先从细小处，从边缘处，慢慢蚕食。
当然，咱们大夏强盛，这事未必就准。”
宝琴道：“说起来，我八岁时节，跟我父亲到西海沿子上买洋货。
谁知有个真真国的女孩子，才十五岁，那脸面就和那西洋画上的美人一样。
也披着黄头发，打着联垂，满头戴的都是珊瑚，猫儿眼，祖母绿这些宝石。
身上穿着金丝织的锁子甲洋锦袄袖，带着倭刀，也是镶金嵌宝的，实在画儿上的也没她好看。
有人说他通中国的诗书，会讲五经，能作诗填词。
因此我父亲央烦了一位通事官，与她说话。
听她说，她那真真国西南，有一小岛，本来也是好好的。
后来有海外来的人借口海上遭遇风暴、晾晒货物，逐渐就占据了那个小岛，一直就收不回来了。
后来，从那小岛往内，又有沿海城市被人占了。
想来，应该就是姐姐说的道理。”
赵珏脑中如黑夜划过一道闪电，立即想到西夷人可能会从哪里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