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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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当然,孤只是让你前去统计一下漕船数量,”朱齐语气放缓了一些,“谁告诉你们孤要截取漕粮了?”

商辂暗自松了口气。

眼下虽然曹州、阳武段黄河决口,但是仍未冲垮运河。

此时尽管浮冰暗布,但那些结构坚固的漕船仍能勉强通过船闸,在张秋枢纽从黄河横渡到对岸运河。

若真要强行征调这些北上漕粮,绝对会引起朝野震动,甚至边镇军心不稳。

“殿下明鉴!”

商辂连忙拱手,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王纶仍紧绷着身子,便不着痕迹地递了个眼色。

王纶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躬身行礼:“微臣谨遵殿下旨意!”

夜色渐深,漕运公馆内渐渐安静下来。

朱齐洗漱完毕,躺在略显简陋的床榻上,却毫无睡意。

整整一日的奔波劳顿,虽只用了些干粮充饥,此刻却丝毫不觉饥饿。

他的思绪仍停留在先前所见——黄河此番冰情远比预想的复杂得多。

原本计划用炸药爆破冰坝的方案,在亲眼目睹河况后不得不重新考量。

那些厚重的底冰已经与堤坝基础冻结在一起,若贸然引爆,只怕冰层未破,堤坝先溃。

张秋乃南北襟喉,漕运要冲,若是此处黄河再添一处决口,朱齐不由得眉头紧锁。

即便堤坝侥幸无恙,以现有的黑火药威力,要炸开如此规模的冰坝,至少需要数吨炸药同时引爆。

而他先前所制作的RENT炸药虽然威力足够,却极不稳定,根本无法大规模生产。

若交由他人之手,哪怕分散制备,成功率也是极低,一有不慎便是全部炸毁的结局。

“唉!”朱齐不自觉地挠了挠头,看来短期内还是得以人工破冰为主。

治河之事,自古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系统工程。

纵使他胸中有万般韬略,在当下技术条件的限制下,竟也一时难有良策。

“明日先调拨三县常平仓剩余的三成存粮应急吧。”

朱齐翻了个身,锦被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至于其他……就让商辂去头疼好了。”

这个念头刚起,整日奔波的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

不多时,他均匀的呼吸声便在房内轻轻响起。

翌日清晨,商辂刚整理好衣冠,就听见门外传来王纶恭敬的声音:“大人,早膳已备好,请移步前堂用膳。”

商辂摸了摸空瘪的肚子——昨日忙于奔袭,整天都没有好好吃上一口饭。

他正要去叩太子的房门,抬手间看到王纶古怪的笑意,他抬眼仔细一看,只见门缝中夹着一张字条:

“孤上街用早膳去了,先生不必担心!”

商辂先是一怔,随即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趟治河本就是他的差事,太子不横加干涉已是万幸。

想起昨夜太子提及截留漕粮的事,他又不禁摇头苦笑。

朝廷早已拨下专款赈灾,也从卫辉府常平仓拨付了两万担粮食。

若真为治河擅自截留北上漕粮,他这个钦差大臣首当其冲要承担责任。

太子回京最多挨顿训斥,关几日禁闭了事。

可他商辂,怕是免不了要被发配到宣府、大同那些苦寒边镇去了。

想到这里,商辂整了整衣冠,大步向前堂走去。

晨光越过院墙,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张秋镇地处三县交界,漕运要冲,平日里便是商贾云集之地。

此刻虽值凌汛已至,镇上的街市却仍显出几分畸形的繁华。

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上,人流比往日稀疏了些,却仍称得上热闹。

挑担的货郎摇着拨浪鼓,叫卖着针头线脑,早肆里飘出缕缕白汽,混着油炸果子的香气。

几个比朱齐还要小些的顽童追逐打闹着从朱齐身旁跑过,险些要将他撞倒,身边的董平连忙出言驱赶。

“冰糖葫芦——”

“萝卜贱卖了——”

“烧饼——油条——”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身后的刘六儿几人却绷紧了神经。

他们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这群东宫侍卫看得分明,街边当铺前排着长队,多是典当细软的百姓。

几个壮汉正忙着用木板加固临街的店铺门面,更远处的码头上,堆满了等待转运的货物。

“黄河哪年不来几次决口?”

早点摊上,一个穿着粗布短袄的老者啜着豆浆,碗沿沾着些豆沫,

“要我说啊,徐大人亲自督修的堤坝,比咱们这把老骨头还硬实!”

同桌的老汉却没这般乐观,他捏着半块烧饼,眉头拧成了疙瘩:

“我那侄儿昨夜刚从坝上回来,说水位眼瞅着往上涨......怕是撑不久了!”

“永乐年间那场大水,你总该记得吧?”穿着粗布短袄的张老汉把豆浆碗放到桌面上,满不在乎地用手擦了擦嘴巴,“那水头都漫过堤坝了,最后不也安安稳稳过来了?”

说着拍了拍同桌老汉的肩膀,“李老头你就是爱瞎操心!”

李老汉却没这般轻松,摇了摇头,“怎么不记得,那年咱们才十来岁,你张老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忽然压低声音,“可这回不一样啊!上游曹州都决口了,听说淹了十几个村子。这水要是下来……”

话到一半,他瞥见当铺门前拥挤的人群,叹了口气,“你瞧,连典当行都压价了,三钱银子的镯子只肯给一钱……这人心啊,早就乱了。”

“两位老丈说得在理,”一个清越的少年声音突然插入。只见一位身着湖蓝绸衫的小公子朝他们拱了拱手,也不见外,径自扯过条板凳坐下。

晨光映在他稚嫩的脸上,显出与年龄不符的几分庄重,“如今这水情,确实比往年都要险些。”

“帮孤……”他急忙改口,嗓音都提高了三分,“帮哥点碗豆浆,小碗的就成,再来张油饼!”

平时与董平说话太多,朱齐一时间竟习惯了这文绉绉的自称。

“得嘞!”一身小厮打扮的董平迅速会意,转身吩咐摊主去了。

其余几名侍卫看似随意地散开,实则已悄然围成半圆,警惕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