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争执
“乔西，你已经长大，不该这样发脾气了。”
房东太太语气满是疲惫和无奈。
但是脾气上头的乔西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我一直按照你的意愿活着，你说读书，我就认真读书，可每次我一跟上学校的进度，你就带着我搬家，你什么时候在意过我的感受！”
房东太太沉默了，楼下只不断传来乔西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良久。
房东太太才重新出声。
“乔西，是妈妈对不起你，但这些事情，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听话，去睡觉吧。”
听声音，房东太太似乎执意结束这个话题，径直回房间关上了门。
而乔西之后也抽泣着回到了自己房间。
楼下重新安静下来，陈宇站在房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下去。
他记得行李箱里还有几个面包来着。
在他干巴巴啃着面包时，房门被敲响。
“是我。”
房东太太的声音。
陈宇心中有些诧异，起身开了门。
“有什么事吗？”
房东太太眼圈红红的，明显刚才哭过。
“还没吃晚饭吧，下来吃点。”
她说完没管陈宇有没有跟上，抹了把眼泪就转身下楼了。
陈宇愣了愣，跟了上去。
这还是房东太太第一次邀请他一起吃饭。
房东太太在厨房忙活了一会儿，很快给他端上一份意面。
陈宇拿起叉子尝了一口，很浓郁的番茄罐头味道，但咸甜可口，肉沫没有这里猪肉特别重的腥臊味。
太太在他对面坐下，略微沉思后开口。
“我去过中国。”
陈宇手上顿住，有些猜不到太太的意思。
太太没有看他，继续往下说。
“那时候我还刚生下乔西，收到了你们那里一个大学的邀请，担任了一段时间的大学教授。”
太太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震惊的陈宇完全说不出话。
他怎么样都想不到房东太太还有这样的经历。
“我双眼看到的中国和其他人口中的中国完全不同，那里没有压迫，没有黑帮，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生活向往的笑容……”
房东太太眼神一凌，看向了他。
“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放弃那些，来到这样一个混乱的国家，是被那些虚假的信息一叶障目？”
陈宇意识到房东太太对自己的冷漠态度极有可能和这有关，于是将之前自己和公司的那些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房东太太沉默听着，等他说完点了点头，看向他的眼神柔和了点。
“我无法劝说你什么，但恳请你进些音乐相关工作时，离乔西远一点。”
看着房东太太的眼神，陈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这分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
再三斟酌，他打算先不把话说绝。
“我觉得……”
只是话还没说完，乔西的房门就重重打开，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和房东太太都循声看去。
乔西此刻换了件外套，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面上泪痕交错，一脸决绝的神情。
房东太太错愕的站起身。
“你要做什么？”
乔西没有说话，想要径直离开却被房东太太拦下。
“乔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耍这种小孩脾气。”
乔西的胳膊被房东太太抓住，他挣了几下，却挣脱不开。
母子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谁都没有妥协。
乔西转头看向房东太太，十分认真说道：
“妈妈，既然你不支持我，那我就自己为了梦想奋斗，不要阻拦我。”
“不，你现在太不冷静，不适合谈事情，先回到房间去好吗？”
一向懂事的乔西这次却依旧固执的转过头，想要继续挣脱束缚。
陈宇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母子俩的较量，没有贸然插嘴。
乔西用另一只手掰开了房东太太抓着他手臂的手。
“妈妈，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可能是想起了什么悲伤的往事，乔西眼泪直接涌了出来：“从来没有！”
房东太太看着眼前如发狂小兽一样的乔西，心里只觉亏欠、陌生和心寒。
这些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再冷漠自持的人都红了眼眶。
“不，乔西，妈妈尊重你，可是妈妈不能看着你陷进去啊。”
房东太太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在眼前消失。
“每次都是这样的话，我真的受够了！”
乔西挣扎的动作愈发强烈，眼看房东太太就要摔倒，陈宇终是没忍住，开口打断。
“乔西停下来。”
大概他是陌生人的缘故，乔西顾及脸面，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没再挣扎。
“你先回到房间去，让我先和你妈妈聊一下。”
乔西看着他没动。
“信我，你先进去。”
他这才挣脱房东太太的手重新回到了房间，把门关的震天响。
门关上之后，感受到房东太太感激的目光。
“我们坐到沙发上聊聊？”
两人分别在沙发上坐下后，陈宇率先开始了话题。
“太太能讲讲为什么这么反对乔西走上歌手这条路吗？”
太太沉默一会儿，便给出了答案。
“我希望他能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你在这里应该也看到了，这个国家并不像某些人嘴中的每天只工作8小时，往往一份工作结束后，还有另一份工作。”
“就像我一样，白天是工作室的财务，下了班还要赶去酒吧的后厨洗碗。”
陈宇点点头表示认同，他之前不知道房东太太具体从事什么工作。
但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工作时间绝对不低于8小时。
“你知道吗，我刚从中国回到这座城市时，是在曼哈顿的一所大学任教，可是那里没有我可以使用的设施，我需要从办公楼横跨半个大学校园到特定的设施来解决需求，而这段往返的时间，成为了他们裁掉我的理由，我不想我的儿子再经历这些，但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他能安稳的活着，而不是走到一条永远看不到尽头还可能充满排挤和歧视的路。”
这还是陈宇第一次听到房东太太一口气说这么多，看着太太脸上的痛苦和纠结，他能理解太太的苦心。
但他也能理解乔西执着的原因。
“太太，你有没有想过乔西为什么这么执着这吗？”
“因为他所接触的朋友都是这方面的？”
陈宇叹了口气，虽然他也没和乔西相处太多的时间，但是一个真诚人的特质是很容易被察觉的。
乔西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从他在公园轻松帮陈宇解围就能看出。
他懂得人情世故，自然也会懂得自己母亲的不易之处。
不然也不会在休息的时间和小伙伴组成组合在公园表演赚小费。
他这是在利用自己的天赋来赚取金钱。
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有某种能改善生活的天赋时，他要么继续深挖培养天赋，要么抛弃天赋重新开始。
而乔西很明显就是选择了前者。
“太太，但其实乔西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房东太太苦笑了一声，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低下头喃喃。
“也幸好只是遗传到了音乐天赋。”
“什么？”陈宇没听清。
“没什么。”太太抹了把眼泪，敷衍了过去。
“太太，或许我们可以试着相信一下乔西？他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房东太太沉默的低下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