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谢在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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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凋谢在春天(二十一)

下午马家盛把二福送到了马镇中学,这个时候校园里已经没人了,都被安排进了教室,二福在校园的新生栏目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被分在了七四班,他们年级好像总共有五个班。

马家盛带二福到办公室交了钱领了校服后二福就径直去了教室,马家盛回家了,他下午还要来接二福,今天报上名,这一整天的班会课和讲座,然后放两天假,两天后才正式开学。

来到教室后二福才知道,班上有五十名学生,班主任姓虎,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老师,带的三班和四班的数学。

刘子临、王文杰和松迪也都在七四班,王姗儿和艾米尼也被分到隔壁的三班了,闵秀花和马玉洁在一班。

虎老师一出教室门刘子临、松迪和王文杰就围在了二福桌前:“二福,你不是去县一中了吗?咋又回来了?”二福尴尬一笑,只好如实说那边学校没要,他们也没再多问。

刘子临显得特别开心,他拍了拍二福的肩膀:“这是好事儿啊,我们兄弟又能在一起了,你一个人去那边,我们还担心你被县里人欺负呢,其实这个学校也挺好的。”刘子临又压低了声音坏笑着说:“主要是今天我转着看了一下,嘿嘿,这里好看的丫头多。”

二福白了他一眼:“滚!满脑子都是女人,怎么?王姗儿她又不香了?”

正说话间王姗儿来到了他们教室门口,她把头探进来:“刘子临刘子临,你出来一下。”

刘子临对二福笑了一下转身就出去了:“嗨嗨,香啊,肯定香!”

二福黯然低下了头。

三点左右虎老师带领着全班在校园里转了一圈,马中比沈家河小学大多了,有三栋楼,一栋是教学楼,一栋是综合楼,还有一栋宿舍楼,七年级的五个班都在综合楼,综合楼还有美术教室、音乐教室和教师宿舍,听说四楼还有微机房。

这三栋楼都是老楼,楼道和教室地面还是洋灰,走廊里是昏暗的声控灯。有一个旱厕,在操场边上,好在校园不是很大,两三分钟就能跑过去。

食堂后面有一个接水点,每天下午六点到七点半准时供水,同学们就排队接水。

学校里有两处自来水水龙头,男生们一般懒得去接水,直接怼着水龙头喝。

他们参观了宿舍楼,总共是四层,一二层是女生宿舍,三四层是男生宿舍,每个标准的宿舍住八个人,但每层楼都有一个大宿舍。

七四班男生宿舍刚好分在了三楼大宿舍,本来有二十个床位但今年四班男生比较多,所以又加了八个床位,整个宿舍看起来十分拥挤,让人感觉很压抑。每个宿舍都有一块暖气片,大宿舍有两块,已经被铁锈爬满了,黑红黑红的锈迹让人看着恶心。

学校有两个食堂,二灶大一点,卫生也更好,桌椅碗筷都比较新。一灶相对较小,但很温馨,有上下两层,灶口在一楼,二楼一般是情侣们约会的场所,二楼上都是成双成对的。

教学楼后面有一个操场,今年刚注的水泥,上一届的时候还是土操场。水泥操场上有四个木头篮板,直到开学两个月后才换成玻璃的,操场边上还有几个乒乓球案子。

快放学的时候刘子临给了二福一个红色笔记本,是他来报名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的摊上买的,他当时买了两本,一本自己用,另一本打算今晚送到二福家去,没想到二福来了,就省得他多跑一趟了。

下午马家盛来接二福了,顺便把刘子临也带上了,马家盛定了个车,专门接送学生的,以后每周天下午都回来拉二福和刘子临,每周五又会把他们送回来,来回一趟的车费是十块。

刘子临前几年很寒酸,但从六年级下册开始他就变得阔起来了。

六年级的那个秋天是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刘芒连着三个月没回家,家里的面柜子眼看眼就要见底了,只能顿顿吃洋芋疙瘩,可洋芋和面都不是没数字的。

刘芒不在,但家里还有五口人,窖里的洋芋也一天一天下降着,他们开始省着吃。

刘子临的继母带着三个女儿去挖野菜,灰灰草、谷谷菜、地踏挖回来煮成一锅,然后用醋拌着下饭吃,甚至到后面他们连洋芋皮子都不舍得剥了。

野菜沈家河人都吃,但对普通人挖野菜就是吃野味,是为了健康。但刘子临一家吃野菜纯属是为了填饱肚子,如果面柜子和洋芋窖都空了,他们就只能去找隔壁邻居借了。但借粮食真的羞人,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居然还有人能吃不饱肚子,说出去是没人信的,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这一切都是因为刘芒,有胳膊有腿的男人都能靠劳动养活一家人,没胳膊没腿的有国家的低保补助,最低生活限度也有保障。

可最怕的偏偏就是刘芒这种有胳膊有腿但游手好闲的,尤其是沾上了赌博。四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一生事业的黄金期,他刘芒没有一门手艺,没有一分存款,而且还不愿意出门打工,一年四季躲在赌场里,赢了点钱就在外面大吃大喝,输了就到处借。

遇到这样一个不顾家的丈夫和父亲真是盛世中的不幸!

九十天后刘芒终于回来了,他来的时候带着两千块钱,他让自己媳妇去买面买菜,又请了他堂嫂来帮忙炸油馍馍,自己去集上买了只羊。刘芒说明天有客人要来。

第二天刘芒家来了一帮人,吴小鹏带头,他们拿着红票子和礼数,是来提亲的。

三个月前马镇赌场来了个生人,是广通县的,名字叫吴小鹏,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坑坑洼洼的,看着不面善。

他一来就崭露头角,和我们人玩都是多赢少输,而且赢得都是大钱,只有玩的小的时候才偶尔输几把,他在这儿一连猖狂了四五天。

这天刘芒决定和这个外县人玩玩,刘芒似乎是吴小鹏的克星,几把下来就赢了五百多,他打算见好就收,吴小鹏也没有阻拦。

可刘芒的心很大,第二天他又找上去了,他决定再玩几把。玩了几个小时下来都是就当多赢少输,他的心越来越大,他提出玩把大的,吴小鹏点头答应了,刘芒押了一千,但这次幸运神不在他这儿,他把好不容易赢来的六七百又一下子赔了个精光,刘芒隐约猜到了这人在炸他。

后面几天他都对这个吴小鹏避而远之,刘芒只跟人们玩小的,玩了几天觉得不过瘾,他又手痒了,他再次找到吴小鹏要来几把。

刘芒发现只要他不玩大的,他依旧是吴小鹏的克星,他赢了好几天,吴小鹏似乎并没有察觉,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到后面刘芒开始循序渐进,慢慢加大筹码,从四五十到一两百,一两百到五六百,五六百到一千,一千到一千五,再到两三千。

刘芒似乎赚麻了,依旧是他多赢少输,他的内心开始窃喜。反观吴小鹏依旧很淡定,似乎还没发现自己一直在亏,他们让记账员只管记上,最后一起算。

刚开始刘芒心里会一笔一笔地记下来,他发现他短短几天就赢了四千多,慢慢地他也放下了戒备,不精打细算了,反正他感觉他就是吴小鹏的克星,一直是他在赚,刘芒看到了发财的契机。

他们一把接着一把,刘芒殊不知在潜移默化中他们的账开始接近,开始中和归零,在慢慢地他开始亏损,这一切都在悄悄的发生。

这天他打算玩个五千的,可一翻牌他就输了,他也没有太过心疼,他让记账员算账,刘芒感觉这几天赢下的抵过这五千块之后应该还能剩个三四千。

可一听到记账员算出来报的数目他就傻眼了,刚好一万,不是他赢了一万,是他输给吴小鹏一万。

他不信,一把夺过账本看了起来,他才发现了猫腻,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他盈余,到后面当他放下戒备后,吴小鹏开始慢慢翻盘,一点一点蚕食他,把他的账抵完了又渐渐开始赢他的。

吴小鹏技术很高超,都是一点一点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掌控全局,被钱冲昏了头脑加上一连几天大脑都在高度兴奋下没休息的刘芒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他还沉浸在发财的喜悦之中,他还以为自己在诱骗吴小鹏。

这一刻他才幡然醒悟,原来吴小鹏从一开始就在套他,甚至可能来马镇就是冲他来的,而到最后刘芒输了整整一万,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这种恐怖的心理算计和布控能力让刘芒一阵不寒而栗,他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刘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吴爷,您高明,我服,求求您高抬贵手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刘芒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光蛋,您图我什么啊?吴爷!”

吴小鹏翘着二郎腿玩着手里的纸牌,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刘芒:“哦?听你这个意思是想不认账呗?”

刘芒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哪儿敢啊,我就求您……”

吴小鹏打断了他:“行了行了,跟我去外面吃个饭吧,去了慢慢说。”

刘芒跟着他来到了饭馆,吴小鹏要了两斤手抓羊肉,又完了两个大碗面片,饭桌上吴小鹏开门见山的说:“刘芒,我就直说了,我来之前就听说你有三个女儿,我想跟你抓个亲家。”

刘芒很惊讶:“我确实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十六,二女儿十五,三女儿还小,不知道您指的是……”

吴小鹏说:“当然是大女儿,叫刘招弟是吧?我有个儿子二十了,只是右腿有点毛病,一直娶不上媳妇。他五岁的时候从家门口的土坎上摔到了沟里右腿摔碎了,所以截肢了。你要是愿意把你女儿嫁给我儿子,我可以出十八万彩礼,正大光明地娶进门,你欠的那一万我也可以不要,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慢慢还就行。”

刘芒清楚就凭他现在的这副模样,给他七八年他也还不上,所以他无奈地答应了。

吴小鹏又说:“我们那儿地方差了点,山大沟深,一条山路也很陡,但你丫头嫁过来绝对不会受苦的。我在赌场里的这门手艺想必你也见识了,只要我健在,三五年里就可以把家搬到县城里去,毕竟我只有那一个儿子。以后我们成了亲家,我那手艺也可以带你一起玩。”

刘芒同意了,他们指派了一个同行充当媒人,两个人抓了亲家了。

吴小鹏临走时给了刘芒两千块钱,让他回家置办一下,第二天等他们来提亲。

那天吴小鹏一行十几个人来了,给东家拿的双礼,给媒人和刘芒的两个堂兄弟家也都拿着礼。

他们拿来了五只羊,五套茶叶盒子,八条毛毯和五万六红钞。东家两只羊两套茶叶一对毛毯,一个媒人和刘芒两个堂兄弟各一只羊,一套茶叶和一对毛毯。

那五万六红钞里,两万是给东家刘芒拿的礼数,不算到彩礼里,三万是彩礼,剩下的六千给媒人和两个堂兄弟一人拿了两千当礼数。

彩礼还有十五万没拿清,要开斋节和迎亲的时候两次给掉。

刘子临看到了他的新姐夫,比他昨晚预想中的要好得多,也看不出来右腿截肢了,应该是安了假肢,只是走起路来有些坡。

刘子临的新姐夫穿着一套青蓝色西装,一件白衬衣更加衬托出他的皮肤黑,这个人长得并不好看,看刘子临和他爸可不在乎这些。

刘招弟和这个瘸腿订了婚,婚期约定在一年之后,那时候的刘子临也就是七年级下册。

吴小鹏一帮人喝过茶走后刘招弟便再也止不住大哭起来,她看不上这个娃,为什么爸爸要强迫她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她也不愿意嫁到偏僻的深沟沟里去,刘招弟又哭又闹。

但刘芒不惯着她,刘芒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接着痛骂了她一顿:“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老子养了你十几年,你为老子考虑过吗?老子被讨债的打断胳膊打断腿你才满意吗?跟着谁不是个过日子,你挑三拣四的,人家娃哪里配不上你了!”

刘招弟不敢再出声。

半个月后刘招弟偷偷跑了,她和她堂哥私奔了,那娃叫刘龙,是刘子临堂叔的儿子,正是沈家河大学霸刘兰的哥哥。

刘子临的堂叔一家在金昌做买卖,这个秋天他和马龙拉了一车羊回老家卖,两个人在沈家河呆了两个月,刘招弟就跟堂哥搞上了,所以刘招弟订亲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但抗拒无果后她就果断和刘龙选择了私奔。

跟人婆名声本来就不好,更何况是跟了自己的堂哥,这事儿传出去他们刘家就没脸活人了。

刘芒没敢把这件事让亲家知道,他和堂弟开始寻找两人,最后在河洲城的一家饭馆里找到了这对堂兄妹,他们私奔后就躲到这儿打工。

刘芒和堂弟把两人拉回去了,刘龙的爸爸把刘龙绑在电线杆上打了一下午,直到一条胳膊被活生生打脱臼了,他才带着刘龙连夜回了金昌。

刘芒也把刘招弟带回来用皮带抽了一下午,丫头身上的那件旧布衫被抽得稀碎,腿上抽出了一道道的血痕。刘芒把刘招弟关在了房子里,让她两个妹妹给她送饭,五天后刘招弟终于向他服软了,答应嫁到广通县去,刘芒这才放她出来,那之后刘招弟再也没闹腾过了。

刘子临家越来越好,吴小鹏带着刘芒到各个县上的赌场出老千,两个人一唱一和,吴小鹏偷偷做鬼,刘芒打掩护,他们到哪儿都只赚不赔,两个人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三个月后的开斋节,吴小鹏一家又上门来给亲家刘芒开斋了,还是五只羊,五套茶叶,四对毛毯和八万就红钞。两万是按照习俗给刘芒拿的礼数,五万是一部分的彩礼,六千块还是给家族和媒人拿的礼数。

刘家开始走上坡路,刘芒换了一套新西装,刘子临和三个姐姐也换了一身新,刘子临在学校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也像二福一样阔起来,只是他对二福的感情一点也没有变。

刘芒还有两个女儿,按照如今的形式一个十八万两个也有三十六万,加上三次上门一次拿两万,一个丫头就是六万,两个丫头就有十二万,所以他还有四十八万五十万的隐形存款,这丫头没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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