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神明与野兽（3）
几个壮汉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怎么？在神坛上坐了几年，真把自己当神啊……”
抱住李朝阳的那个壮汉将头贴到了他的耳边，轻声的说……仿佛恶魔低语。
他感觉自己的后颈似乎有一块肉被人掐住了……这是肉体的疼痛，他十几年来从未感受过。
“小崽子，又不是现在时候未到，迟早废了你！要不是现在你还有点用，还能让你当个十几年的神仙？”
壮汉掐着他后颈的手似乎又用力了些。
“嗯……”他无力的点了点头，身体好似被抽空了般的难受。
在神坛上坐了十多年，他只是有了个名字叫做「神明」，而不是他是神明……在他的世界里，神明这个身份并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东西，只是一个名字。
徒有虚名罢了。
只叫做神明的人，又岂能操控那些真正的“神明”？
……
这一天的黄昏，天空似乎沾染了些红色。
女孩被以：【妄图勾引神明】的罪名逐下了神山。
而“神明”也回到了原有的生活之中，寒来暑往，秋去冬来。
……
曾被女孩照亮过一角的阴霾，又逐渐被世间的罪恶所吞噬。
李朝阳心中那个黑暗的世界，失去了光。
他的思绪逐渐的回溯，回到了那一日的黄昏：
【她问：“你向往自由吗？”】
【我说：“自由？自由是什么？”】
【“做一只肆意奔跑的野兽，去追逐更广阔的人间。”】
【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但这个东西似乎对我来说太过遥远……可对别人来说又好似触手可及。】
【她又一次的说：“你愿意吗？追求属于你的人间。”】
【我说：“自然。”】
【……这是我所梦寐以求的。】
【她笑着拍了拍胸脯：“嘿嘿，我会帮你的，毕竟咱俩是朋友，好朋友就该互相帮助！”】
【我点点头，不再言语。】
【这是一份很真挚的承诺，我相信她，也相信自己。】
【……我会找到属于我自己的人间的。】
【我的人间不应该只有黑暗，它应该有光，每一寸角落都应该有！】
……独属于她所散发出来的希望之光。
……
……
……
女孩离开了这片有神的土地。
她跋山涉水，远渡重洋。
她要完成自己当初的那个诺言。
——【寻人间】。
她要还他一个自由的人间！
淡粉色的身影单薄而悲凉，她游走在各个城市之间，寻找着自由的足迹……
终于，
她翻山越岭，跨越刀山火海，最终在世界的另一头，找到了隐居的老巫师。
她请求老巫师出手解救她的朋友。
可老巫师说：“万事皆有代价，只有付出了相应的筹码，才能交换相应的金钱。”
祂要女孩找到相应的筹码，才能请求祂出手的机会……
女孩百思不得其解，思考了许久，最终无可奈何……
“相应的筹码吗？可我没有钱了……”
女孩愁苦的揉了揉脑袋，翻出了自己的钱包，里面只剩几个铜板……
“那你认为你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
老巫师问，嘴角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
女孩沉默许久，拿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
“我知道了需要什么筹码了，如果这样可以解救我的朋友的话……我愿意。”
女孩还微微一笑，发丝在空中散乱。
她认为她所需要付出的筹码是：
——【她的生命】。
“你这个朋友对你来说那么重要么？以至于你乐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嗯，我的命贱，活着与死去都无所谓，不如换些有价值的东西。”女孩坚定的点了点头。
“……只是朋友？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友情。”
女孩的脸上飞快的荡起了两抹红晕。
两个苦命的孩子，灵魂深深的相依在了一起，相处了三年……还能算是朋友吗？她不知道。
“或许是吧……”
女孩把头埋了下去。
“……所以你真觉得你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你的【生命】吗？大错特错……”
老巫师摇了摇头。
“啊？”女孩一愣。
“我要的……是你一生的【快乐】，这才是你所最珍贵的东西。”
……
于是，女孩以【快乐】作为筹码，换来了他的自由。
自此，女孩的人生中只剩下了【悲伤】。
……
……
……
又是一年的冬天，
这一年，李朝阳23岁。
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雪白，千家万户家门紧闭，河流封冻，积雪没过腰间……
大雪封山，神庙四周一片冷清。
神山上的阶梯蜿蜒而陡峭，周围的树木上落满了雪……
一道瘦弱人影披着乌黑色的长袍，一步一步的迈向山顶，步伐很轻快，动作很娴熟，像是同一条路已经走过了不下千次一般。
她推开了神庙沉重的大门，动作很轻柔，未曾发出声响。
“喂！上面那个木头！夕夕回来了！”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发出太过尖锐的嗓音，低声招呼着。
“嗯？”
神明睁开了久闭的眼睛……
“……夕夕？”
他不确定的开口，一种久违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喜悦】。
“……我回来了，来还你自由。”
女孩很生硬的弯曲嘴角，摆出了一副笑眯眯的神态，但她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江水一般平静……
“你怎么了？”
他察觉到了女孩的不对劲，她的心中似乎有着遮天的悲伤……
“我很好啊，我没事的……你要自由啊！去做一只肆意奔跑的野兽吧！去逐梦，寻人间！”
女孩扬起了嘴角，肆无忌惮的大笑着，眼泪却如同下雨般的落下……
他想去安慰一下她，可是她的心里也只有黑暗……曾经被女孩照进来的一束希望之光，已然消散，他不能再用这束光去温暖女孩悲伤的心了。
他伸出去了一只手，可在高台之上的手抚摸不到女孩深深埋下的头。
他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
最终，他只说了一句话：
“谢谢你，我的神明……”
女孩愣了一下，眼泪似乎不自觉的止住了，她只是一个没人要的死丫头，怎么会是……神明？
这是多高不可攀的词汇，怎么能用在她的身上？
“不……不是，我才不是什么神，我是夕夕啊！”女孩仓促的摆摆手，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
“哦……”他陷入了沉思，捏着下巴：“那你就是我的……夕夕。”